他知道自己是主動找了個大麻煩,可金翎目前是完全地癔症了,把跟父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他當了救命稻草。要是他撒手不管,這個人不是把自己餓死,大概就是酗酒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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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實從長廊盡頭抱著兩本習題本走過來,正好看見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從辜鎔的書房出來,邊往外走,邊將手上的一張支票小心翼翼地往西服的內袋裡塞。
辜鎔坐在黃花梨的大桌前,平靜地將鋼筆旋進筆蓋,門這時被推開了,他抬眼瞧過去,立馬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起身迎上去,說:&ldquo今天下學挺早的。&rdquo
&ldquo功課少了。&rdquo辛實自然而然地把書本遞到辜鎔伸出來的手掌上,另只手被他牽住,一同走到桌前坐下。
辜鎔把他的課本放在一堆帳本旁邊,辛實不經意一瞥,看見他桌上的邀請函,不大高興地說:&ldquo我才回來,你又要出門喝大酒去啦?&rdquo
最近幾天辜鎔回來得有些晚,常常身上都沾著酒氣。做生意的哪能沒有應酬,可辜鎔的腿才剛好,辛實的心裡擔心得要命,聽說那些席上都是些大人物,高官,大財主,辜鎔是裡頭最年輕的,很多酒沒法擋,只能喝,他那身體咋經得起這麼折騰。
辜鎔順著他的視線一瞥,馬上伸手把那幾封不打算拆開看的請帖往桌下的廢紙簍一拂,否認:&ldquo誰說的,今天我哪裡也不去,就在家裡。&rdquo
辛實不大信,問:&ldquo那剛才那個人咋回事,不是來喊你去應酬的?&rdquo
辜鎔搖了頭,捏了下他的手心,笑著說:&ldquo來借錢的。&rdquo
辛實好奇了,問:&ldquo借了多少?&rdquo
&ldquo小財迷。&rdquo辜鎔被他逗樂了,扭頭拉開桌下的一個抽屜,裡頭滿滿當當的是欠條,意思是借了這麼多。
辛實愕然了,一隻手撐在辜鎔大腿上,半個身子探過去看,囫圇掃了幾眼欠條上的金額,愕然仰頭看向辜鎔:&ldquo這麼多,都是一個人借的麼?能還得上?&rdquo
辛實幾乎是半趴在他腿上,辜鎔垂眼望著他,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頭髮,微笑道:&ldquo是很多人借的。&rdquo
準確來說,是很多組織借的,大多是華人的醫療、教學、武裝組織。這些組織和辜家目前從政的長輩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因此這些錢說是借,實則是給,這是一項心甘情願的資助。
辜鎔道:&ldquo借出去我就沒指望有人還。&rdquo
辛實的臉色有些白。
辜鎔把他拉起來,半摟在懷裡,很近地盯著他,說:&ldquo怎麼,嚇著了,怕我破產麼?放心,你男人掙的錢比花出去的可多得多。&rdquo
辛實搖了搖頭,他不是心疼錢,他是擔心辜鎔花這錢的目的。
他真怕辜鎔是在暗中進行招兵買馬,雖然他並不大清楚辜鎔一個商人招了兵買了馬又有什麼大用途,可戲裡的梟雄都是這麼幹的,豪擲千金收攏人心以後就會有大動作,現在外頭全是人在鬧罷工,萬一辜鎔又想回去當官呢。
他抬手,有一搭沒一搭撥弄辜鎔短褂上的盤扣,徐徐地道:&ldquo你既然願意花,就說明該花。&rdquo說這話時,辛實心裡悶得有些發酸,辜鎔要真有雄心壯志,他還能攔著不成?
辜鎔看出他的口不對心了,沒忍住笑出了聲,他低下頭,含住了辛實水紅的柔軟嘴唇,辛實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只是靜靜地讓他親,頓了頓,張開唇舌很快回應了他。
很深地親吻片刻,辜鎔在他耳邊說:&ldquo傻小子,你就把心放肚子裡,我這些錢是借出去做好事,辜家已經做了很多年,沒道理到了我這裡就不去做。&rdquo
他說得很真,辛實有點信,又不敢全信,舔了舔嘴唇,期盼地問:&ldquo真的?你真沒想去做大官?&rdquo做大官在他心裡現在等同於去送死了。
辜鎔歪頭,含笑看他:&ldquo你要是很想做官太太,我也不是不能去拼個官帽子戴一戴。&rdquo
&ldquo什麼官太太,你咋不說你還是個木匠太太?&rdquo辛實這下是真笑了,從他懷裡掙開,把自己的習題本拿到身前,坐端正了翻開本子準備開始寫字。
他才寫了一行,辜鎔從身後貼過來,下巴擱在他的肩頭,大手隨意翻閱他另外幾本課本。
書頁從指尖嘩啦啦翻過去,辜鎔眼皮一跳,輕聲問辛實:&ldquo怎麼全是英文功課?&rdquo
辛實頭也沒抬,一筆一畫寫字母,說:&ldquo以後都沒有中文功課了。老師講,下個月還要開始學習馬來文。&rdquo
辜鎔心裡一沉,繼大批華工失業後,華人似乎正在慢慢喪失學習自己文化的權力。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說明華人的生存處境愈發地艱難了。加上最近馬來亞各地越來越多的罷工和示威,似乎一場動盪正在醞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