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前段日子德妃被康熙禁足,可協理六宮的權力照舊落在她和惠妃身上, 宜妃雖然得寵時和德妃平分秋色, 可在宮權上卻始終比德妃低了一頭。
在皇上賞了誰一道菜都要被拿來比較衡量的後宮,協理六宮之權可以算得上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了, 它代表了皇上的信任與看中, 沒有人會不在意這些。
宜妃果然被戳中了痛處,冷笑一聲道:「姐姐處理公務繁忙,卻還有空插手四貝勒府的後宅之事,果真是能者多勞。就是下次記得問問四貝勒願不願意領你這個情,我們都是做額娘的, 有時候手伸太長了反而不好。」
胤禛厭煩了這些話語間的交鋒,自打他懂事起, 這種陰陽怪氣的說話方式便充斥在他的生活里,如今他惦記著十三, 對於眼前的兩個長輩只覺得厭煩。
「兒子急著去長春宮看望十三,就不在此多加耽擱了。」
胤禛說罷朝德妃行了個禮,頭也不回地抬腳朝長春宮的方向走去。
到了長春宮,看到了跪在敏妃靈前的胤祥,走過去一看,一雙眼果然已經腫成了核桃。
「十三,你午膳可有吃?」
胤禛皺眉看向殿中忙碌的下人,十三獨自跪在這裡,方才他一來便看到了他孤零零的背影。
胤祥抬起一雙淚眼,這才意識到方才跟自己說話的是誰:「四哥......」
胤禛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孩子估計沒吃午膳,轉頭吩咐蘇培盛道:「你去府里跟你年主子說一聲,讓她準備幾道平日裡開胃的小菜來,就說是給十三爺要的。」
年嫿平常在吃上面花的精力最多,十三傷心難過吃不下飯,胤禛首先想到的便是年嫿西小院裡的伙食。
果不其然,蘇培盛去了沒多會兒,便帶著兩個食盒回來了此地。
胤禛打開食盒看了眼,水晶小籠包,肉沫燒餅,伴著一道年嫿近幾日琢磨出來的菌子米線,顏色看上去十分鮮亮,勾的人食慾大動。
「十三,嘗嘗,這菌子是我府上的廚子專門炸的,湯汁最為鮮嫩。」
胤禛把瓷碗遞過去,十三乖巧接過,嘗了一口後臉上的表情略微生動了些,繼而開始狼吞虎咽,胤禛在旁邊看著,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謝謝四哥,這米線真好吃。」
胤祥吃罷擦了擦嘴,真誠地看向自家四哥,只是眼裡還帶著一片憂鬱。
胤禛有心開解他,耐心道:「這米線看著食材簡單,實則其中的菌子便炸了一整日,中間的麻醬、辣椒油也是大火細細熬來的,你若喜歡以後便自己來我府上吃。有人跟我說過,人生在世數不清的貪嗔痴怨,可說到底這日子也不過一日三餐。你得按時吃飯把自己照顧好,敏妃娘娘在天上看著才會放心。」
四爺許是第一次安慰人,儘管話語和神色都有些生疏的笨拙,可語氣卻是儘可能的溫柔,十三此時顧不得訝異自己這個冰塊一樣的四哥什麼時候改了性子,只在聽到這一番話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四哥。」胤祥喊了一聲,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眶:「你說的我記住了,我只是......我只是想額娘了,我......我現在只要一閉眼便能想起額娘如何叮囑我穿衣,如何坐在一邊看著我笑,我......」
胤祥說著哽咽了起來。
昨日在乾清宮,皇阿瑪說他是大孩子了,兄弟們除了一臉同情地看向他也沒有旁的表示,畢竟這宮裡沒額娘的孩子太多了,譬如太子從生下來就沒額娘,比起那樣的人生,他已經算是很幸福了。
可四哥不一樣,四哥惦記著他吃不好,還親自來給他送吃的。胤祥一邊不住地給自己擦淚一邊想,他今後不能和旁人一樣認為四哥是個冷心冷清的人,四哥明明是這個世上最溫柔最心熱的人。
這樣洶湧的對額娘的愛,胤禛自己並沒有,卻也並非不能共情。末了,待十三自己哭完了,他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說道:「別怕,以後你還有皇阿瑪,還有這麼多兄弟們陪你,不必怕,今晚四哥陪你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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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貝勒府裡面,福晉要去宮裡參加敏妃的喪儀,正在同下人吩咐取消府內本月的宴飲和各種不能在喪期舉行的活動,一連忙了好幾個時辰,水都沒顧上喝一口。
上次府里出天花她尋求惠妃幫助去德妃耳朵旁邊吹了風,這件事許是被四爺知道了,一連好幾個月都沒來正院留過宿。福晉這些日子過得提心弔膽的,只恐自己再一個不小心惹了四爺不快,讓他連帶著對弘暉不滿起來。
但真要說起來,福晉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當日的所作所為。李氏又生了個兒子又怎樣,如今還不是過得如同冷宮怨婦一樣悽慘,四爺眼裡再也沒有東院的人了,這和福晉當初所期盼的十分一致。
美中不足的是李氏終究還是留住了一個兒子,日後三阿哥長大,不知道會不會對弘暉形成威脅......
福晉正想的出神,桂嬤嬤掀簾進來,貼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奴才方才去針線房安排院裡人的冬裝,路過東院隔著牆便聽見了二格格的哭聲,聽東院的下人說自打二阿哥沒了以後李側福晉連帶著對二格格不滿,平常對二格格非打即罵呢!」
「此事當真?」福晉驚訝道:「二格格好歹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竟這般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