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頌一下飛機就直奔老宅。他昨晚和爸媽聯繫過,想必這個時候賀青野已經被爸媽逮回家了。
錢紹沒同他一起去找賀青野,而是回了青瑞。賀青野目前肯定是來不了公司,青瑞離不開人,他要去青瑞做好接下來的工作。
但他在路上提前給賀青野通風報信了。
說來也是好笑,賀青野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賀景頌訓他。
賀景頌到家時剛過晚餐時間。餐桌上的飯菜已經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複印紙和照片。楚曼秋正從一堆紙里找著什麼,賀平先在打電話。
他沒去打擾正在忙碌的兩個人,把行李箱交給張叔後,指了指樓上,問:「賀青野在上面?」
張叔接過行李箱點了點頭,「小少爺在房間。」
賀景頌幾乎是強忍著脾氣上了樓。
二樓出乎意料的安靜,安靜到賀景頌開始懷疑張叔是不是記錯了,其實賀青野根本不在臥室。
他打開賀青野房間的門,看到賀青野正垂著頭坐在床邊,心裡這才踏實了一些。但緊接著,這整整一晚上的擔心、焦慮、不安,通通化為怒火竄了上來,直燒的他心裡泛苦泛酸。
自從被李甲勝反咬一口,又被爸媽喊回老宅之後,賀青野就一直心不在焉。他剛看到錢紹發來的賀景頌已經看到新聞回國的消息,下一瞬就聽到臥室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迅速鎖屏把手機扔到一邊,抬頭對上了賀景頌的視線。賀青野委屈的喊了一聲,「哥……」
賀景頌不想讓樓下聽見他們兩個人聲音,隨手反鎖了門。他走到賀青野身前,低頭看著那張故作委屈的臉,突然冷笑了一聲。
裝乖耍巧,真是賀青野一貫的手段。
這種冷漠的表情很少能在賀景頌的臉上看見。賀青野突然意識到賀景頌這次好像是真的很生氣,他連剛才的委屈都收了起來,垂眸坐在床邊任由賀景頌掃視著。
賀景頌臉上帶著慍色,抬手掐住賀青野的雙頰,使他被迫抬起頭與賀景頌對視。
他手上的力度很大,賀青野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肉被捏的生疼,但他不敢出聲,只仰頭看著賀景頌,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瘦了。」賀景頌掰著他的臉左右擺了兩下,冷嘲熱諷道:「掉下來的那幾兩肉全長膽子上了吧。」
「從十七歲瞞到現在。賀青野,你挺能耐的啊。」賀景頌每說一句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處一跳一跳的抽痛,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如果不是李甲勝突然在網上曝光,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啊?」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一切,不用我和爸媽每月給你生活費,自己未成年就瞞著家裡四處打工,備嘗艱苦,臥薪嘗膽的把李甲勝送進去,自己在跑去國外躲著特別酷,特別厲害,啊?」
一把火燒沒了理智,賀景頌幾乎是口不擇言。
這些話猶如一把生了鏽的鈍刀,一刀一刀割在賀青野早已結痂的皮肉上。
他如鯁在喉,想要開口解釋:「不是,我沒……沒……」
賀景頌卻撒開了手,往後退了一小步。步子不大,但是賀青野異常敏感的察覺到了。
他側過頭去不再看賀青野,喉嚨發緊,聲音哽咽帶著輕顫,「賀青野,你沒有心麼?」
其實賀景頌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或許是氣自己五年前明明發現了異常,知道賀青野在外面打零工,卻沒有深入調查。要是當時他再仔細一點兒,多問問賀青野,他是不是就不用多苦這幾年。
又或者是在氣賀青野為什麼不早點把這件事告訴爸媽和自己,他有那麼多次機會可以說出口,卻一直閉口不提。
他思來想去,還是認為賀青野不肯說是不信任他們的一種表現。
可是賀景頌自認為對這個弟弟還算疼愛,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家裡給他的可以稱得上是富足。
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賀青野不信任他們?
他想不通。
賀青野瞥見他退後的動作有些心慌,他登時閉著眼睛傾身抱住賀景頌的腰。
「哥,別走!」
賀景頌被他帶的向前趔趄一步,堪堪穩住身形。
他沒想走,只是想和賀青野拉開點距離,方便自己冷靜冷靜。
但沒想到賀青野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賀景頌這次沒再像以前那樣回抱住他,摸摸他的頭。他兩隻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用指甲用力的掐著指關節上的那點薄肉,留下一道道深的發紫的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