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嶼偶爾會覺得,活著好沒意思。
也不是想不開,就是感覺身體哪裡都空空的,卻又很累,很累。
謝望舒看他這樣子,也一陣難過,難過中混著歉疚。
她抓起鑰匙,攬過他的肩。
「走,不想了,姐帶你吃大餐去。」
「演唱會呢?」
「晚上的啊,主辦方給了好幾張呢,什麼名人邀請票,前排VIP區的,結束還有簽售互動!嘶哈想想都激動!雖說你姐我既不適合名媛風又走不了人的路,但謝家大小姐這個名頭還是有點用的,我自己搶根本搶不到……」
謝望舒絮絮叨叨:「哎,還有你這什麼破爛蛋糕啊,我真服了,丟了丟了,姐給你買新的,奧特曼的喜不喜歡?」
「……」
「多笑笑,露齒笑,哈哈大笑,別總是老氣橫秋的,十八歲過成了八十歲。」
「……」
謝望舒買了新的蛋糕,奧特曼的腦門上插了根點燃的蠟燭,讓他許願,可謝嶼合握著手掌,眼睜睜看著蠟燭快燃盡了也沒憋出個心愿來。
謝望舒就替他許:「希望我弟的一顆少男心早日被填滿。」
謝嶼:「……」
謝望舒瞅了他一眼:「嘖,你這什麼表情?」
「沒,就是感覺你許的有點怪。」
小時候死活不願意帶他玩,那天謝望舒帶著他把亂七八糟的事兒都做了一遍,還喝了酒。
謝嶼喝得醉乎乎的什麼都不記得了,然後——
然後第二天他就發了高燒。
家裡的私人醫生說沒什麼大事,打了針喝了藥高燒卻幾天不退,謝嶼閉著眼,怎麼也睡不夠似的。
謝望舒又因為弟弟被罵了,但這次她沒有摔門而去留下他一個人。
謝嶼在屋裡躺著,開始滿身發汗,迷迷糊糊聽到外面的爭吵聲。
謝望舒:「公司公司,你們是生了個兒子還是養了個下屬啊?以後公司的事我管行了吧,您那至高無上的皇位我去繼承,不用擔心後繼無人,謝嶼也歸我管。日理萬機的您兩位就甭操心了。」
謝嶼想坐起來,奈何使不上勁兒,聽他們吵了很久,謝望舒進來坐在床邊,她不是很會照顧人,毛手毛腳地給他洗毛巾擦汗。
他姐比他大十歲,很瘋很不靠譜,闖過很多禍,沒有危險的時候他姐就是危險,但在謝望舒眼裡啥都不是事兒。
她捋了捋他額前汗濕的發,第一次像個大人一樣守在他身邊,「繼續睡吧。」
「沒事兒,有姐在呢。」
謝嶼又閉上眼,睡得很安心。
他知道這次姐姐會陪著他。
謝望舒頂下謝家的壓力,告訴他:「沒有喜歡的那就到處走走,到處玩玩。反正你才十八,玩個十年回來也才二十八。」
謝嶼便在旅行中放逐自己漂泊,遊覽山川湖海,賞盡大好風光,在形形色色的人們之間穿梭,他不用主動搭話,就能聽到很多或喜或悲的故事。
讀萬卷書後的行萬里路,他在充實,也在變輕盈。
這過程中他什麼也不去想,唯有那張純淨無瑕的笑臉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叫他念念不忘,他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計劃並期待著到時去電影院看她上映的電影。
然而沒想到幾個月後,在冬雪紛飛下的橫店,他再次遇到了盛檸。
偶然的,對他來說,卻恍似命中注定般的吸引。
滿目雪白茫茫之中,她是那唯一一抹穠麗華艷的色彩。
她穿著襦裙裝繡花鞋,外面系一件紅錦絨拖地厚披風,墨發如綢緞披散在肩,髮髻上粉珠顫動,流蘇搖曳輕擺。
揚起臉甜燦燦地一笑,手裡一隻紅梅黯然失色。
仿佛是哪家名門貴府上受盡了萬千寵愛的小小姐,單純嬌貴。
謝嶼情不自禁地舉起相機,拍下雪花翻飛的風景,也拍下雪景下美如畫的她。
他好像在那一刻,切實體會到了心被填滿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心臟在胸腔里鼓脹,跳得怦然熱烈。
烏雲化開的夜幕間乍現一顆星星,從一粒明亮的點凝聚成一束耀眼的光。
那
個時候的謝嶼仍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但他確定的是,他有了想要守護追隨的人。
他捕捉這顆新星的划行軌跡,定格她每個美麗瞬間,懷揣著凌亂如鼓的心跳敲下鍵盤與之產生交集。
此後,投注向少女的深摯目光再也沒離開過。
謝嶼忽然記起小時候母親對他說,愛是最不值一提最虛無縹緲的東西,愛會變,愛會消失,因為愛是別人賦予你的。
愛不如財富和權力,因為後者由自己掌握。
但怎麼能沒有愛呢?
愛與被愛讓靈魂有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