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嘉怡想也沒想，「等會。」
柏檀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看了看窗外的天氣，囑咐道，「那我寫完作業你就要洗頭了哦。」
倪嘉怡聞言點頭，想到自己的作業，又想到今天小月亮老師的誇獎，何子樹的羨慕，小小的虛榮心咕嚕冒出來，
帶著一點的央求，「哥哥你把我的作業也寫了吧。」
柏檀正在從書包里拿自己的作業，聽到倪嘉怡的撒嬌，拿作業的手在空中滯留三秒，經過三秒的天人交戰，隨後，他若無其事將倪嘉怡的挎包打開，「今天是什麼作業？」
「是寫一到五的漢字。」
柏檀將她的田字格本和自己的作業本疊在一起，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倪嘉怡在泡沫板上打滾，瞪著腳，翻來覆去的像是小狗打滾，她無師自通地拖長聲音，像是拉長的棉花糖，「哥哥幫我寫嘛，哥哥幫我寫吧，求你了哥哥，我不想寫作業……」
她的頭髮也在打滾中來變亂，辮子松松垮垮的，蝴蝶結髮夾也掉下來一個。
柏檀坐在桌前，翻看著倪嘉怡的作業要求，不僅是要寫一到五的漢字，還要將今天教的《一閃一閃亮晶晶》唱給家長聽。
他捏起那張紙條，慢悠悠發問，「乖仔，除了要寫漢字，是不是還有一個作業？」
倪嘉怡停下翻滾的動作，因為背後的毛巾掉下來，膈著她很不舒服。
她將毛巾扯出來甩在一旁，然後繼續翻滾，「哥哥幫我寫作業！」
柏檀瞥見那條毛巾，將它撿起來，「乖仔今天出汗了？」
倪嘉怡還是繼續滾，抽空仰起臉，好像是有這個作業，她嗯了一聲，柏檀見她頭髮凌亂，臉也是紅撲撲的，像是不知道從哪裡過來逃荒的流浪漢，讓她別滾了。
「給你寫，你把今天學的歌唱歌我聽，這也是作業。」
比起寫作業，唱歌當然不是什麼難事。
倪嘉怡爬起來，用手撩開臉上的頭髮，張口就來，「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她還拍起手，整個人東倒西歪。
倪嘉怡的歌聲天真爛漫，柏檀這是第一次聽見倪嘉怡這麼完整唱完一首歌，往常也是只哼幾句，或者胡亂不成調。
柏檀配合倪嘉怡也跟著拍手，笑眯眯跟著倪嘉怡一起合唱。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掛在天空放光明
……「＊
窗外的風輕輕吹進來，帶著草木的香味。
「嘉嘉別哭，我給你唱歌好不好？一閃一閃亮晶晶……」稚嫩輕緩的語調，柏檀慢慢唱著，「哇哇——」倪嘉怡的哭聲漸漸停下，淚眼模糊望著柏檀，柏檀輕呼一口氣，輕輕拍著她的包被，「嘉嘉喜歡這首歌嗎？那我再唱一遍。」
岳雲清去找了張姨，倪嘉怡突然哭起來，柏檀手足無措。其實大部分時候他都不會和倪嘉怡獨處，因為都是岳雲清帶她，他只能默默待在一邊看。
怕岳雲清回來發火，柏檀抿唇怎麼和倪嘉怡說話都不管用，想到自己今天學了新歌。
本來想第一個唱給岳雲清聽，但現在倪嘉怡哭得厲害，他學著岳雲清的模樣，也慢慢唱起來。
漸漸的，倪嘉怡真的不哭了，目不轉睛望著他。
柏檀笑起來，這是他的第一個聽眾，雖然也不知道倪嘉怡可不可以聽得懂，但滿足感和驕傲感極大裹挾著他，他摸摸倪嘉怡的下巴，氣聲和倪嘉怡說著話，像是在說小秘密，「下次唱給你聽好不好？」
倪嘉怡突然張嘴，柏檀還以為倪嘉怡又要哭，帶點無奈，「哎，這麼想聽嗎？」
他掀唇，還輕咳兩下，重複剛才的歌。
唱著唱著，倪嘉怡鬆開緊握的拳頭，五指張開，是朝著柏檀的方向。
柏檀頓了頓，也伸出手去試探性地碰倪嘉怡。
倪嘉怡揮手，和他碰上。
柏檀的心跳漏了半拍。
一眨眼，柏檀的手指被倪嘉怡抓著。
窗外悄悄飛進一隻蝴蝶。
柏檀想掙扎，妹妹抓他抓的有點疼，他試圖掙開倪嘉怡的手，笨拙又小心地掰動。
下一刻，倪嘉怡對著他笑，笑的眉眼彎彎，像是倒懸的月亮。
蝴蝶在出租屋盤旋一圈，慢悠悠划過兄妹兩的頭頂，再從窗外離開。
倪嘉怡鬆開手，目光落在蝴蝶身上。
柏檀也跟著看過去，看著蝴蝶從屋頂再到桌子附近，最後盡頭是窗戶。它扇動翅膀，顫顫巍巍消失在窗戶的邊框外。
窗外的陽光泄進屋內，屋頂浮現金色的波光粼粼。
柏檀知道開春了，直到這隻蝴蝶的出現，他才有了實際的感覺。
春天真的到了。
他和倪嘉怡對視，妹妹已經不哭了，大大的眼睛只是看著他，然後沖他笑。
柏檀也跟著笑起來，他再一次慢慢唱起歌，「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兄妹兩的聲音合在一起，整個出租屋每個角落都是散落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