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別說嘉嘉了。她真的吃飽了。」
柏檀將雞腿最後一口吃完，想到什麼，抬頭看趙董莞，像是確定什麼，「莞姨，爸爸這次回來是不是要我和嘉嘉走啊？」
趙董莞想也不想，擺手，「怎麼可能。」
哪裡帶他們走啊，倪許現在都要待在出租屋了，要真要帶走，那也是倪許結婚，但那黃都黃了的事，要是之前還說不定可以，現在壓根不成。
這爽快的回答讓柏檀的手抓著筷子緊了幾分，他的心下墜，呼吸都顫了顫，他喃喃自語，「不一起帶走嗎？」
趙董莞沒聽見，看著柏檀吃飯的動作慢下來，也不想柏檀因為倪許沒工作這件事想東想西，他本來就敏感，當年不去幼兒園說是捨不得倪嘉怡，其實還是擔心倪許的錢，幫他省錢罷了，當然，柏檀和倪嘉怡感情也確實不差，肯定也有這個因素。
其他人信了，趙董莞和柏檀相處這麼久了，怎麼猜不到。
「你就別管了，大人的事小孩擔心什麼？倪許是你親爸，難道你還會被他害？」
可問題是，倪許不是他親爸。
柏檀什麼也說不出來，倪許都默認這段關係，沒有和其他人挑明，他自然也說不出來。
胸口悶著一口氣，堵的發慌，一塊沉默笨重的巨石矗立，將柏檀悍然壓垮。
柏檀匆匆幾筷子解決碗裡的飯，放下碗筷，情緒決堤，他壓下心裡翻湧的浪潮，每一次的衝擊都讓他的心灌進鹹濕酸澀的難過，勉強掛笑，「莞姨，我回去看著嘉嘉了。」
「嗯，去吧，晚上想吃什麼？我喊你周叔準備。」
「都可以。」
「算了，問你也問不到什麼，還不如問嘉嘉。回去看嘉嘉吧。」
趙董莞揮手讓柏檀走。
柏檀腳步沉重回到出租屋。
倪嘉怡趴在泡沫上，胸前墊枕頭，她撐著臉，津津有味仰頭看電視，小腿抬起交叉搖晃。
「哥哥，你回來了。」
倪嘉怡開口，柏檀的海水倒灌，風聲呼嘯，什麼也聽不到了，他想著坐到倪嘉怡身旁，像他們待著的每一次那樣，若無其事一起看電視。
風從窗外吹進來，柏檀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好像聽到了雨聲。
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屋檐上，濺起一灘又一灘的水花，風也越來越厲害，裹挾著將人也暈染得潮濕氤氳，滿是水汽。
「哥哥。」
「嗯？」
電視機的聲音被調小，動畫片還在演繹，桌子上時針滴答滴答按時走，倪嘉怡擰著眉毛，臉上神情嚴肅異常，這是柏檀見到倪嘉怡這麼認真的第一次，他在她喊自己才看得清楚。
剛才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
倪嘉怡從泡沫板上爬起來，直直坐正，她額前的劉海像是春天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那樣柔軟，柏檀還記得那是自己給她剪的劉海，因為倪嘉怡的亂動還差點剪毀。
「喊哥哥幹嘛？」
倪嘉怡眼眸凝視著他，柏檀和她四目相對，倪嘉怡的眼睛睜大，稍稍泄出絲絲光亮，她湊到柏檀面前，仰頭伸出手輕輕碰他的臉。
倪嘉怡的手很熱，帶著屬於孩子的燥熱火氣，這個溫度柏檀非常熟悉，這是他們每次牽手下刻在柏檀每一寸骨頭裡的印記。
倪嘉怡的手很不得章法，不算是溫柔地擦拭著他的淚。她想模仿柏檀平時的動作，但卻因為慌張導致控制不住力氣。
她又著急又無措。
霧氣下的倪嘉怡的那張臉更加模糊，柏檀睜眼呆愣愣瞧見她的唇一開一合，剛才聽見的風聲變成喉管的嗚咽聲，他聽見妹妹的聲音響在耳邊。
「哥哥，你怎麼哭了？」
第27章
出租屋驟然安靜下來，倪嘉怡單手拿著遙控器將電視關機，她和柏檀四目相對，出租屋只剩下柏檀的啜泣聲。
柏檀咬著下唇，眨眼間眼淚不斷掉下行成蜿蜒的小河，河水順著頜骨下墜留下痕跡，但咋一看又像是一席幽簾掛在眼圈下。他儘量讓自己不要發出聲，但喉間還是溢出低低嗚咽。
倪嘉怡不懂為什麼哥哥突然哭起來，她去擦柏檀的眼淚，「哥哥你別哭了，怎麼了？」
是剛才自己沒吃飯倒給哥哥，莞姨說哥哥了嗎？
倪嘉怡愧疚揪著手指，「哥哥，我下次會乖乖吃完飯的，你別哭了好不好？」
她絞盡腦汁想是不是自己惹哥哥生氣了，把哥哥氣哭了。
往常哥哥都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氣的樣子，遇到誰臉上都帶著笑，倪嘉怡只見過哥哥發脾氣，是皺起眉頭生氣的模樣，然後會低聲警告她不可以那樣去做。
但哥哥從來沒有哭過。
倪嘉怡臉上帶著茫然和緊張，不是自己的錯，那哥哥怎麼還在哭，是不開心嗎？
倪嘉怡去把自己藏在挎包里的彩虹糖找出來，這是她打算明天去幼兒園分給朋友吃的。
她將彩虹糖的瓶子遞給柏檀，她邀功似的，「哥哥，吃糖。吃糖就不難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