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航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走到他媽身邊,板著臉問:「你見到她了?沒說什麼嚇到她的話吧?」
盛錦玫不爽地拍了他胳膊一把,「什麼意思,我能說什麼啊,拿出一張五百萬的支票,讓她離我兒子遠一點嗎?」
母子倆互相翻了個白眼。
但輕鬆的氣氛和愉快的心情都浮在周邊,難關總算過去了,再過一個療程就回琴港了。
盛錦玫貼心提醒兒子:「你是不是得P個校考的成績單給人家看看,差半分就合格那種,這樣也不太丟臉。」
路一航:「沒必要。」
盛錦玫以為他不願意騙人。
結果路一航想的是:「就跟她說你公司運營出問題了,學表演的話要很多學費,你供不起我了。」
盛錦玫叉著腰就要罵人:「你可真是坑老娘的一把好手,就不能盼我公司點好!」
路一航已經坐在書桌前,擺開試卷要學習了,「你要想公司好,就少往這邊跑吧,我沒什麼事啊,每天去醫院照一照就行。」
他說得輕巧,盛錦玫心裡抽疼。
從他因為頭暈噁心去醫院檢查卻在腦袋裡發現膠質瘤開始,盛錦玫就沒有一天心裡不疼的,她面上裝著淡定,帶他來北城看病、治療,事業放到一邊,只後悔自己對孩子的關心不夠,連他什麼時候生病了都沒留意到。
後來做完手術,只需要放化療不再需要住院,路一航便自有主張地讓她給自己租了房子、找了做飯阿姨,趕她回琴港去上班。
路一航總是很有主意,小小年紀就處處透著獨立。
盛錦玫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媽媽。
她站在路一航身後看他做題,出神的時間太長,路一航有點受不了,扭頭對他媽挑眉:「幹嘛,要輔導我功課?」
盛錦玫也學他挑眉,「我是輔導不來,你要是有不會的題,不如問問應悅呢?我看她學習不錯,還熱心助人。」
路一航剛恢復正常的耳朵又紅了起來,惱火地轉過頭去繼續做題了。
盛錦玫得意地笑了,沒關係,當不成好媽媽,當個好婆婆好像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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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長鶯飛的時節,應悅聽人說藝考已經全都結束了,也聽說哪個美術生、哪個表演生已經回學校來衝刺文化課了。
可路一航還是沒回來。
他說他三月份就回的,可是三月都要下旬了,卻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路一航也不算失聯,起碼應悅每兩周的放假都能跟他聊一晚上題目,她給他寄過去的卷子他也還在做。
不過基本上也就只聊學習,不聊閒天。
應悅覺得有點奇怪,終於沒忍住問他:「你要在北城待著等校考成績嗎?順便在那邊找文化課老師補習?」
單純的少女從來不懷疑他,甚至給他一些拙劣的謊言主動找了理由圓上漏洞。
路一航迴避了這個問題,生硬地問起她月考成績的事。
應悅特別驕傲地給他發了成績條,她一直在進步,現在已經是穩定在前十了。
而她似乎也已經適應了他不回學校的生活,不再急切地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她想,即使不能在學校相見,她也可以在北城見到他——她有把握考上北城的大學!
不過,那還有好久好久啊。
應悅不確定地問他:「你高考總要回來考吧?」
路一航:「嗯,別光想我,好好學習。」
一句話,應悅只看到了中間四個字。
她紅了臉,罵他:「誰想你了!」
路一航不回應,反手扔給她一道難解的大題,限時五分鐘讓她找思路。
應悅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
這五分鐘,路一航在發呆。
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哄住應悅,怎麼編造新的藉口。
原本一切向好,計劃的三月份療程結束就可以回琴港返校。
可檢查結果卻不盡人意。
因為腫瘤瀰漫浸潤,手術切除並不完全,術後的放化療效果也不太好,最新的隨訪發現腫瘤不僅有復發,還有進展成IV級的趨勢,考慮進行二次手術。
盛錦玫這次無法像之前那樣冷靜,慌了神的她跟前夫溝通以後,決定帶路一航去美國那邊治療。
時間自然是越快越好,路一航想要等到高考以後再出國的想法被他媽一口回絕。
考大學有什麼緊要的,再耽誤下去,就怕他有命考沒命讀了。
路一航當然也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可他還有些放心不下應悅,不僅僅是要瞞著哄著,他堅持著每次放假和她聊天做題,就是希望她能心態平穩地度過高考。
他這樣健康都難保的時候,確實不覺得復讀或者高考失利有什麼可怕。
可應悅不一樣,他就希望她平平順順的,最好還能幸運地超常發揮一些,考一個如意的好大學,做一份喜歡的工作。
盛錦玫是個開明的母親,卻也是個護崽的母親,她先禮後兵,好言相勸,「你好好配合治療,我也可以好好配合你哄騙著小姑娘,你不聽話的話,哼哼……」
路一航不需要他媽替他說什麼。
只剩兩個多月了就高考了,他想,就算是出國了,應該也能瞞得過去。
傻姑娘不是把藉口都給他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