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以觀咳了兩聲:「這個不需要和三位閣老再商議一下嗎?」
雖然他也覺得曲轅犁是好東西,但皇帝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就決定好,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蘇彧果斷說:「你和行簡就在這裡,你們要有意見就直說,其他人的意見不必考慮。」
謝以觀猛地心悸了,又不自覺低頭而笑,皇帝說話總是直白得讓人不知所措。
崔玄只覺得臉上微微發燙,一定是因為馬車內太暖和了。
他微微低頭,目光落在蘇彧按在曲轅犁上的手指上,她的手指修長如蔥,看著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然後拆卸和重組這些農具又十分靈活,有些矛盾又叫人忍不住驚艷,就如她這個人一般,總是讓人出乎意料。
崔玄慢慢收回了眼神,說:「要推行一個新農具並沒有這麼簡單,若是農戶要自己掏錢必然是捨不得的,若是讓工部出這筆錢,他們又該哭窮了。」
蘇彧的手指在曲轅犁上輕輕敲打了兩下,崔玄又看過去,想著這雙手若是用來彈琴,必然最為賞心悅目,下次他便在車中擺一把琴。
她問謝以觀:「去年收的稅可有餘?我要是從大慈寺那筆里拿出一部分來貼補呢?」
崔玄和謝以觀齊齊望向她,便看到平日裡小氣吧啦的皇帝大方一笑:「行簡先去戶部合計下需要多少錢,我可以貼補一部分,但是並不是白給那些農戶的,需要拿以前舊的犁來以舊換新。」
如此不僅能最大力度地推廣新的曲轅犁,還能舊物利用,將舊農具上的鐵進行回收再利用,打造其他工具。
崔玄和謝以觀還未來得及在心底感嘆蘇彧的聰慧,又聽她說:「讓各地官府去下面挑些腦子靈活的年輕農戶,先集中培訓如何使用曲轅犁,然後再去村頭吆喝,到田裡當著全村人的面使用曲轅犁,讓其他農戶都看到曲轅犁的好使。讓官府的人裝扮成農戶混在其中,大聲宣說,這個農具是他們用舊的犁去官府那換來的,遲了就沒有了,要讓農戶們覺得不去以舊換新是他們虧了。」
蘇彧想著,哪個時代的百姓都一樣,能占便宜肯定都是要占的,百姓們覺得自己占了官府的便宜,而她也能把曲轅犁推廣下去,皆大歡喜。
謝以觀又咳了兩聲,這活他熟悉,就像當初宣傳繡坊一樣。
崔玄卻是沒有經歷過,他在心底反覆琢磨,皇帝她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偏偏這些不按常理的出牌,直截了當地解決問題,以最小的成本換取最大的效益——
皇帝看著不靠譜,然而細細想來,她這一路走來,每一步都走得出人意料,卻又將大啟這個原本的死局走出了生機。
崔玄再看向蘇彧時,清冷的丹鳳眼染上了幾縷笑意。
蘇彧忽地轉頭對上他的眼,驚奇地喊著:「行簡,你笑了!」
崔玄才剛剛揚起的唇角一僵,立刻平了下來,一本正經地說:「蘇郎君看錯了。」
蘇彧卻是放下手中的曲轅犁,身體往前靠近崔玄,崔玄來不及躲閃,前面叫他讚嘆的手指就點在他的臉頰上,蘇彧的兩根手指往上一提,連同他的唇角也往上提。
「這樣笑著不是很好看嗎?」她的身體也跟著欺上來,崔玄的眼前一閃而過那時他中藥、她壓著他的畫面,不自覺往後一退,背就抵在了車壁上,退無可退。
他盯著她那張雌雄莫辨的臉,盯著她上揚的紅唇,喉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