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昭幾乎毫不猶豫道:「你既然喊我太子妃,便該清楚我的身份。」
什麼私心不私心,這些又有多重要?
她只知道,如今趙瞿跟她緊緊綁著,他不會輕舉妄動傷害她,她跟他便是盟友。
既是盟友,她幫趙瞿就是在幫自己。
見她語氣斬釘截鐵,呂昭儀卻是垂眸笑了笑:「太子妃倒是想得清楚,也難怪陛下會喜歡你。」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呂昭儀就是整日活在虛幻里,沒有及時看清楚眼前的局勢,這才會讓自己身陷囹吾,舉步維艱。
她先前只以為他如表面那般昏聵無能,這幾日接觸下來,她方知趙瞿並非善類,更不單單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不然怎能穩坐皇位二十餘載。
君心難測,聖意難揣,是她將趙瞿想得太簡單了。
「還請呂昭儀謹言慎行。」謝昭昭睨了呂昭儀一眼,「陛下與我之間清清白白,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呂昭儀腳步一停,倏而將兩手抬至額前,對著謝昭昭便跪了下去。
謝昭昭蹙了蹙眉,聽見呂昭儀略顯哽咽的嗓音:「太子妃或許不知,陛下決定的事情從未有人能改變,他向來是說一不二,此次陛下卻能為了太子妃改變心意,饒過我一條性命,我想如今能救我的人只有你了。」
謝昭昭垂眸望著她顫抖的肩背:「我還要如何救你?你現在不是好端端活著。」
「自太子妃離宮後,陛下便坐立不安,心緒難寧。他不快活便要來回折磨我,不分晝夜隨時召我去立政殿侍奉,我每日過得提心弔膽,又驚又怕,只覺得活著了無生趣。」
呂昭儀眼底含淚,字字懇切:「先前是我愚昧無知,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給陛下下藥,我以後再也不會犯了……求太子妃救人救到底,助我脫離苦海。」
望舒湖邊有不少人,謝昭昭見有人張望過來,皺著眉扶起呂昭儀:「你想讓我怎麼做?」
「我想出宮去尼姑庵修行,又或是詐死隱居山林也好,只要不再讓我見到陛下。」呂昭儀涕流滿面,眼中滿是哀求,「我會永遠念著太子妃救命的恩情……」
她一手緊握著謝昭昭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謝昭昭沉默片刻,問道:「你不後悔?」
呂昭儀拼命點頭。
謝昭昭:「好,我試試。」
呂昭儀總算破涕為笑,她知道只要謝昭昭願意救她,她便一定可以得償所願。
她擦乾淨臉上的淚,還未來得及高興,眸光卻無意間掃到林中立著的頎長身影。
雖然趙瞿換了身衣袍,呂昭儀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呂昭儀被嚇得渾身僵硬,轉念一想便瞭然趙瞿並非是為她而來,她鬆開攥緊謝昭昭手臂的手:「太子妃,我該走了。」
說罷,她快步向前走了幾米遠,又倏而頓住腳,似是掙扎了一瞬,提著裙踞到貨郎處買來了兩隻狐狸面具,轉頭塞到了謝昭昭手裡:「太子妃,此處人多眼雜,你要小心。」
直到呂昭儀疾步狂奔出了老遠,謝昭昭還有些摸不到頭腦。
她看了一眼手中只有半面的白色狐狸面具,抬手拿著面具往臉上比劃了兩下,剛好可以掩住她左半張臉,右臉則只露出一隻眼和半張鼻唇。
但呂昭儀為什麼要買兩個?
謝昭昭正把玩著手中的狐狸面具,面前倏而覆下一道暗影。
她下意識抬首望去,眼前橫出一隻清癯蒼白的手掌。
趙瞿骨節明晰的手指間緊攥著一株蘭草,似是捏得有些久了,蘭草微微打蔫垂下。
他單刀直入質問道:「謝昭昭,你什麼意思?」
謝昭昭愣愣地看著他。
她留下蘭草本意是想安撫他的情緒,借著蘭草告訴他,他對於她和趙晛之間有些誤會。
趙瞿竟然丟下鄭國使臣,直接追了過來嗎?
見她沉默不語,趙瞿又冷聲道:「你知不知道送人蘭草是什麼意思?」
謝昭昭張了張嘴,正想與他解釋清楚這兩日的誤會,剛從齒間吐出一個「我」字,抬眸卻是掃到了行走在望舒湖對岸的橙梓和謝彰彰,她們迎面走來,離他們越來越近。
她心臟驟停了一瞬,忙不迭踮起腳,捏著手中另一張面具戴在了趙瞿臉上。
謝昭昭怕阿妹認出自己,躲又來不及躲,想走又怕惹惱了身旁這個壞脾氣的越國天子,只好咬牙將心一橫,抬臂便撞進了趙瞿的懷裡。
她這戴面具和擁抱的動作幾乎是同時進行,直到謝昭昭將臉埋在了他胸口,雙臂緊緊環扣在他腰後,趙瞿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的心臟比大腦更早反應過來,砰砰砰亂跳著,像是要躍出胸腔,血液似乎沸騰起來,燃燒起來,身體也隨之灼熱滾燙。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便如同那天在立政殿藥浴時的感受類似,每一寸皮膚都泛著酥酥麻麻的灼意,無法言喻的刺激感仿佛一道雷電在腦海中炸開,化作一陣陣無法遏制的顫慄。
他下意識感覺到危險,卻並不牴觸,甚至沉溺其中。
「謝昭昭,你幹什麼?」
趙瞿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嗓音有多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