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短劍,謝昭昭幾乎日日隨身攜帶著,倘若她是因為法照才對他動手,那她大可以在承慶殿的榕樹上便一劍向他扎過來。
她何必要多此一舉,非要蹲守在立政殿內對他下手?
既然不是她的問題,那就是他的問題。
謝昭昭極少去主動招惹別人,她每每動手殺人必定有她殺人的理由,這次定也是如此,她總不能平白無故就要割斷他的脖子。
只是趙瞿想不通自己今日到底做了什麼,竟將謝昭昭惹惱成這般模樣。
彼時正當趙瞿冥思苦想時,重喜帶著任羨之便踏進了立政殿。
趙瞿並未召任羨之,而重喜卻道是謝昭昭讓他請來任太醫。
約莫是在那一刻,趙瞿突然就沒有那麼氣了。
她到底還是有幾分關心他的。
可趙瞿依舊惱,不管謝昭昭是出於什麼原因,她總歸是不相信他才會對他動手,不然她大可以將事情說出來與他一同解決。
他決定要晾一晾謝昭昭。
趙瞿剛在心底暗下決定便很快被打了臉,他不過是聽到謝昭昭在院中又喊又叫,想著去觀望一眼,誰料便正好看到她從梯子上摔下來。
是了,他的眼睛早便可以看到些光亮,只不過他想與謝昭昭親近才沒有讓任羨之將此事告訴她。
但是能瞧見還不如瞎了好,趙瞿若是看不見,他就看不到謝昭昭望著法照離去的背影怔怔失神的模樣。
若是看不見,他就看不到謝昭昭對他動手時眼底的狠絕。
若是看不見,他就不會出自本能地上前去扶她,倉皇逃跑時還差點被她將頭皮薅下來。
丟人,趙瞿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丟臉過。
他發誓,接下來幾日,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絕不會再搭理謝昭昭一下。
如是想著,趙瞿垂眸道:「朕自有打算。」
說罷,他便從一旁抬出了棋盤和棋奩:「朕好久未與你下過棋了,今夜便在此陪朕切磋一番。」
任羨之聞言,不由嘆了聲氣。
以往趙瞿有心事睡不著覺時,便會拿出紅木魚敲上半宿,直擾得旁人都不得安寧才心滿意足。
他如今不敲木魚改為下棋,恐怕是怕擾了隔壁那位的清淨。
任羨之看破不說破,跪坐在趙瞿對面,正要應下趙瞿下棋之邀,卻聽見立政殿的殿門「吱呀」一聲被撞開。
兩人幾乎同時朝著殿外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搖搖晃晃向前走去,她目光無神,赤足披髮,嘴裡似乎還低聲喃喃著什麼。
任羨之疑惑地望著她,先是盯了謝昭昭一會,又回眸看向趙瞿。
這是什麼情況?謝昭昭怎麼這
副模樣便來了立政殿?
趙瞿捻在指尖的棋子打了個轉,「噹啷」一聲掉回了棋奩里,他乜了一眼任羨之,似是漫不經心道:「天色不早,朕突然有些乏了,你先回去罷。」
第80章 八十個女主昭昭,朕在(二更合一)……
明明方才提出要留下任羨之下棋的人是趙瞿,如今不過片刻的功夫,改變心意將他趕出去的也是趙瞿。
任羨之看了一眼殿門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的重喜和宿衛,心底頓時明了什麼。
自從謝昭昭隨著趙晛進宮侍疾,任羨之就將趙瞿的變化看在了眼裡,雖性子瞧著跟以前沒什麼差別,他卻能看出趙瞿跟謝昭昭接觸過後,越來越像是個活人了。
以前的趙瞿身上總帶著一股淡淡的死氣,便仿佛什麼事情都激不起他的興趣來,不論是美食珍饈,是酒色佳人,還是聲名權勢,趙瞿仿佛與這世間一切都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他披著一層又一層的保護色,瘋癲的,肆意的,浮誇的,殘忍的,大抵是因為喜怒哭笑皆不出自本心,無人能看透趙瞿的內心,即便是作為心腹的任羨之也只能窺得一二。
而如今趙瞿便如端坐高台的佛陀一腳踏入紅塵,任羨之很容易就能看透趙瞿的心思。
他依舊不戳破趙瞿,收拾好東西便起身告辭。
任羨之並未直接離宮回任家塢去,趙瞿今日傷得不輕,又有神志不清的薛妃被接回宮中,他得暫時留在宮中以備兩人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