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坐居上位,神情不變,一言不發。
「眼下關鍵不是反駁,而是找到機會反制。」一位年長者開口,語氣沉穩。他雖神情冷峻,卻顯然是這群人中的話事權高者。
他掃了一眼眾人,繼續說道:「司宮台行事過激,地方官員也敢怒不敢言。咱們可以何不順勢而為,借刀殺人,再借百姓之口讓皇上看看這些宦官的嘴臉?」
此言一出,幾人紛紛點頭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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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察司的正廳,趙懷書站在案後,認真聽著司宮台的匯報。
眼前是一份厚厚的地方帳冊,從戶部官員至各州府衙門,牽涉貪墨問題的記錄清清楚楚。
「趙掌印,這幾處地方官府的確問題嚴重。」一名司台低聲說道,「他們虛報衙役人數,甚至...」
趙懷書抬頭:「甚至什麼?」
司台又呈上一冊案卷:「司宮台查到州、道軍隊也出現這種現象,人數亦有問題...」
趙懷書聞言大驚,拿帳冊上,他垂眸思索片刻,問道:「兵部對此帳冊作何反應?」
那內侍答道:「兵部官員對此說的是戰事還有流疫原因,奴婢試探之下,發現他們軍中將領與六部之間有不少關係,奴婢不敢輕舉妄動。」
趙懷書放下筆,眸中一片深沉。
「立即傳令,所有帳冊核查不合規者,一律上報司察司。至於地方的阻力……」他目光冷峻,聲音微沉,「將此事報給掖庭台,讓他們派人協助核查軍隊數目。」
掖庭台雖以宮中事務為主,但皇帝已允許其對地方人員名單有所涉獵。
幾日後,滿城風雨。
司察司的嚴查讓無數地方官員和世家大族膽戰心驚。
然而,減賦稅、削俸祿令推行至今,百姓卻鮮有實際獲益。
這成為世家攻擊宦官的最大藉口,甚至有人當堂進諫:「宦官擅權,令陛下失信於民。」
朝堂之上,百官皆知這是暗指司宮台。
然而皇帝並未對這番指責表現出任何不悅,只是淡然地應道:「司察司之設立,為保大康之安穩。若有人心懷不滿,不妨陳其罪證,朕願詳查。」
一句話,既顯皇威,又令人不敢輕易開口。
然而,朝堂之下,世家並未因此罷手。許多地方官員開始聯名上折,要求縮減宦官的權力。
一時間,司宮台與地方官府之間,戰火蔓延至朝廷內外。
趙懷書一邊默默執行皇帝的命令,一邊暗中觀察這場風波的走向。
在趙懷書的記憶中,司察司初建之時,曾因監督過於嚴苛導致多地官員聯名請辭。
彼時皇帝親自出面斥責,然而背地裡卻讓司察司放緩了監督力度,暫時安撫了官員的怒火。
如今,這場風波與當年何其相似。但不同的是,這一次,皇帝似乎沒有任何退讓的意圖。
以宦官與世家的對抗,削弱二者,最終將權力牢牢握在手中。
*
寒風吹過,掀起幾片枯黃的樹葉,撞上檐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尚宮局的偏廳內,幾個小宮女聚在一起,寒風中夾雜著隱約的說笑聲,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什麼。
關寧經過,手中抱著一疊剛整理好的帳冊,耳邊卻清晰地捕捉到那些交談的片段。
「聽說了嗎?尚食局一枚雞蛋竟報了五兩銀子!這不是明擺著貪污嗎?」
「是啊,昨日司宮台派人過來查帳,那些庫吏一個個臉色煞白,活像被嚇破了膽。」
「聽說連趙掌印都驚動了呢,這回尚食局怕是沒好果子吃了。」
「但這也奇怪,外頭一個雞蛋不過一文銀子,怎麼到了宮裡能漲成五兩?」一個年輕些的小宮女低聲問道,滿臉的疑惑。
「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個年長些的宮女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地說道,「裡頭的門道深著呢!」
這時,另一人插話道:「不止尚食局,聽說內務府也有問題!這幾年宮裡的開銷越來越大,可不少東西都沒用到咱們身上,錢卻花得像流水似的。」
不多時,趙懷書從尚食局內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份帳冊,眉頭緊鎖。
他顯然剛才聽了幾番爭辯,心情並不輕鬆。正準備離開時,他抬頭看到不遠處的關寧,微微一怔,隨即走了過去。
「關掌記。」他的聲音溫和中帶著幾分探尋,「你今日來此,是為了審帳嗎?」
關寧微微欠身行禮,淡然應道:「趙掌印,各司帳冊屬司簿司管轄,臣不過是順道查閱一些庫存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