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散後,宮內一片肅殺之氣,步履匆匆的太監傳遞著一紙紙人事調令。
趙懷書慢慢步出大殿,目光投向遠處的宮牆。
他知道,皇帝的一刀,終於劈開了那些盤踞朝堂多年的勢力。
儘管還未觸及根本,卻已足夠震懾人心。
太傅站在殿門之外,雙手籠在袖中,整個人顯得格外單薄。
趙懷書站在遠處,眼中的光亮微微一黯,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開口。
「趙大人!」耳畔傳來熟悉的呼喚聲,趙懷書回過神,看見太傅正倚著侍從站在殿門外看著他。
「老師。」他快步走上前,扶住太傅。
太傅喘息片刻,握住趙懷書的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顯允,陛下終歸是要推行新法的。他信你,也在試探你。你要謹記,身在此中,莫負陛下的託付,也莫要自棄。」
「學生謹記。」他低頭應下,眼神溫順乾淨。
「懷書,這案子做得不錯。」太傅忽然開口,語氣雖平淡,卻透著隱隱的驕傲。
趙懷書微微一震,低聲道:「學生不過盡力而為。」
太傅未答,只是抬起手,用袖口輕撣他肩頭積雪,那動作緩慢而沉重,仿佛承載了歲月無盡的風霜。
他沒有說話,目光遠眺那座高聳入雲的紫宸殿,眼中似有萬千思緒流轉,卻未曾言明。
趙懷書看著老師滿是皺紋的臉,心中一片酸楚。他知道,今日老師冒死上朝,不僅是為了大局,更是為了他。
冬日寒風吹過,趙懷書的身影佇立在大殿外,眼角微濕,冷冽中透著一股隱忍的倔強。
太傅輕輕搖了搖頭,寒風吹過,捲起了廊下的落雪,四周歸於沉寂。
陽光透過雲層灑下光輝,映出他佝僂的背影,在漫長的宮道中顯得越發孤獨,將兩人的身影映在地面上,交錯著,卻又孤立成各自的方向。
*
夜幕低垂,大雪紛飛,宮牆內只余寒風作響,清冷的月光灑在趙懷書身上,將他單薄的身影拉得細長,面色平靜,可那眼底壓抑的情緒卻難以掩蓋。
風中飄來一絲梅香,是宮內殘梅枝頭最後的頑強,卻因這夜寒顯得愈發冷寂。
那年冬天,北風呼嘯,鵝毛般的大雪連下數日,將京城的街道掩得無比蒼白。
正是在這場風雪中,太傅在御前連跪七日,為趙懷書一家請命。
那是天子腳下,冰封寒徹的七日。
丹陛之下,大雪漫天,風雪中佇立的身影像一座冰雕,無聲地承受著漫天的冷冽。
他的雙膝深陷雪中,身上的朝服早已濕透,凝結成一層薄冰,每一絲呼吸都帶著鮮紅的血跡。
當時,趙懷書就被關押在大理寺的冷牢中,唯有一道小窗,讓他能窺見外頭飄落的飛雪。
他在寒夜中聽著遠處鐘聲,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底發顫。
後來聽到牢卒的竊竊私語,他才知道,恩師跪在宮門外,跪了整整七日。
宮牆之內,多少人對他的執著冷笑。即便如此,太傅仍然不肯起身。
有人勸他:「太傅,這趙家已是案定之事,何必勞心費神,自毀名節?」
他只回了一句:「名節何足道?若我再沉默,他人何以抬頭?!」
到了第七天,太傅已連跪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滿頭的白髮披散,眼眶深陷,聲如遊絲地向走來的內侍懇求:「求陛下開恩,只留趙懷書一命……就一命……」
這一跪,換得了趙懷書的苟活,卻也耗盡了太傅的大半精力。
從那以後,他的背更彎了,身體愈發衰弱,卻始終未言半句後悔。
他想起牢門打開的那一刻,太傅披著一身雪霜走進來,那蒼老的面容上竟帶著一絲虛弱的笑意。
「顯允。」當時太傅用幾乎嘶啞的聲音說道,滿懷愧疚,「從今以後,你的人生不再屬於你自己。」
趙懷書回想至此,鼻尖一酸,喉頭微微一哽,想到那瘦削的身影,在雪地中顯得格外單薄,卻挺直如松柏,仿佛能承受世間一切風雪。
黑夜寂靜,他低低喚了一聲:「老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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