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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懷書,他一定也明白這一點。

縣令看著他,嘴角扯了扯。

他當然知道——這稅銀,最終去了哪裡。

東鄉村的賦稅,多出來的銀錢,並未落入某個哪個人的私囊,而是流向了大家不敢提及的地方。

他身為在官場沉浮這麼年,看到兩本帳冊之後,他就馬上知道了。

這件事,所有知道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這件事,不能查。

若是能終止在分水縣最為妥當。

趙懷書緩緩垂下眼帘,眼底一片幽暗。

而分水縣縣令,早已看穿了這一點。

所以,他寧願死,也要讓這件事到此為止。

關寧冷笑:「你願領死?」

她眯起眼,目光掃過他微微顫抖的肩膀,「若你貪墨,那這帳目為何與朝廷核准數目分毫不差?你倒是給我解釋清楚,你如何做到『貪了』?昨日我聽你的屬下說你家還是挺清貧的?」

縣令猛地噤聲。

他知道瞞不過去,額頭已滲出冷汗,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聲音沉著:「大人,下官還是那句話,下官愧對聖上!」

他緩緩抬起頭,直視著關寧,眼中竟透出一絲決然之色。

她站起身,緩步走下堂階,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地上的縣令,聲音冷冽:「你若再不說實話,那就杖刑處置!」

「大人,下官已經如實稟告了。只是,大人……」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意味,「大康律例規定,奉使雖有監察之權,但對朝廷命官無審判之權。若大人要治下官之罪,需交由府衙或朝廷裁決。」

「若大人執意要用刑,那大人可是違背了大康律法……那大人就是待罪之身,大人可知……」

言下之意,他就是要拖延時間。

更深一層的意思,則是——他已經不怕死了。

既然擋不住關寧繼續查下去,那便將問題定格在自己身上,讓一切到此為止!

畢竟到了宣州府,那些人也不會讓她繼續查這件事的!

堂內空氣瞬間凝滯。

趙懷書一直未曾開口,至此,才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落在那神色決然的縣令身上,眼神幽深莫測。

縣令敢如此坦然赴死,說明他已認定自己在這裡終結,事情就能停住。

而他認定的這一點,並非毫無根據。

他看準了趙懷書,認定趙懷書不會允許關寧繼續查下去。

——因為趙懷書是皇帝的人。

趙懷書一定會設法攔下關寧,而不讓事情鬧大。

此刻,縣令目光沉沉地看向趙懷書,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意味。

他已經看透了,他和趙懷書站在同一立場。

只要趙懷書攔住關寧,一切都能停在這裡。

一瞬間,空氣死寂般沉默。

就在此時——

「來人。」

一道清冷的聲音陡然響起,關寧猛然起身,目光銳利如刀,直接下令:「上刑。」

她猛然回到案邊,抬手從簽令筒中丟出令牌,徑直朝堂前擲去!

行刑令牌!

那漆黑的令牌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眼看就要落地!

——行刑令牌一旦落地,刑罰不可撤回!

縣令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他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敢!

兩名衙役上前,一人端著刑杖,另一人上前扣住縣令的手臂,正要將他按倒。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忽然閃過,一隻修長蒼白的手迅速探出,精準無誤地接住了令牌!

趙懷書!

關寧猛地抬眸,眸色沉冷如水:「趙掌印,你做什麼?」

趙懷書低垂著眼帘,手指輕撫著掌心的令牌,片刻後,緩緩開口:「此事,不能急。」

縣令看到這一幕,心中猛然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意味。

趙懷書不會讓她行刑,因為他和自己一樣,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和自己一樣,都不願讓事情鬧大。

縣令在這一刻,終於徹底鬆了口氣。

他賭對了。

趙懷書,攔下了關寧。

衙役又放下了他。

關寧眯起眼,眸色寒涼:「趙懷書,你攔著我,就是要讓我停手?」

趙懷書輕嘆一聲,緩緩抬眸,神色溫和而隱忍,聲音依舊溫潤:「奉使大人,朝廷自有律法,官員罪責,需由朝廷審理。」

「此時若是杖刑處罰,便會觸碰大康律,那到時候回京之時,大人可就是待罪之身了!」他微微頓了頓,語氣低沉,「且,此事若察下去,會牽扯重多,不好收場!你,真的要繼續嗎?」

一瞬間,堂內死寂無聲。

關寧靜靜地看著趙懷書,片刻後,她忽然輕笑了一聲,語氣清冷至極:「趙懷書,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這稅銀的最終指向和這件事的最後走向?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松吳江堤壩為何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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