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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齊聲附和,紛紛起身敬酒,謝皇恩。

隨後,李經彥又對關寧、趙懷書舉杯:「二位大人遠道而來,躬行賑災之事,江南百姓感懷於心,今日李某便以水酒謝二位一番。」

關寧笑著擺手:「哪裡的話,按察使才是我江南百姓的守護之人,剿倭有功,澤被江南,我等亦該敬一杯。」

賓主盡歡,推杯換盞,氣氛愈顯融洽。

宴後,關寧和趙懷書一同前往李經彥去處。

二人到時,李經彥剛剛泡上茶,似乎對他們的到來早有預料,甚至不見詫異之色。

關寧微微一笑,開門見山:「李大人,我們想借閱江南西道的帳簿。」

李經彥坐於案後,聞言卻不答,只是神色淡淡地看著她,仿佛早已料到她會提此事。

他知道他們在查什麼,也知道他們查到了什麼。

沉默片刻,他緩緩開口:「宣州府的帳簿,與我這裡的記錄是一致的。」

趙懷書微微皺眉:「您的意思是?」

「如果二位還需要哪一府的帳簿,我可派人去調取。」

他語氣不緊不慢,滴水不漏。

關寧眯了眯眼,看著眼前的人。

李經彥,少年時便因才學卓絕而得左相賞識,一路扶持提拔,如今執掌江南西道,深得官聲。

他是江南百姓眼中的好官,律己甚嚴,清正廉潔,愛民勤政。

但今日,他避而不談,甚至不願讓他們親自查閱江南西道的帳目。

關寧不急,輕聲問道:「大人是不願借閱?」

李經彥依舊不回話,只是端起茶杯,指腹撫過杯沿。

關寧定定地看著他:「為何?」

室內一時沉寂下來。

趙懷書側首看了她一眼,知她此刻已有計較,便未多言,只靜靜地站在一旁,等著看她如何出招。

對面,李經彥的手指頓了一瞬。

他沒有回話,神色依舊平靜,只是沉默得過於克制。

關寧看著他,目光漸漸柔和,卻帶著一絲無奈:「李大人,您是好官,為民的好官。」

她話音一頓,繼續道:「所以為何不願?」

李經彥依舊沉默,眸光沉沉,未曾言明一句。

是啊。

他是左相門生,由左相一手提拔。

如今坐在這位子上,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左相倒下?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保持沉默,不插手,便可安然無恙。

可現在……

他若真的放任關寧查下去,便意味著他要親手撕開江南貪墨的膿瘡,意味著左相的根基會被動搖,意味著他將背棄恩師,做一個不義之人。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願回答。

見他仍是沉默,關寧輕嘆,取出天子令牌,平放在案上。

「天子令,李大人應當不陌生。」

李經彥怔了怔,隨即神色微變,慢慢站起身,拂袖跪地,恭敬一拜:「臣,微臣叩見聖上。」

關寧看著眼前這位五十歲的朝廷重臣,忽然覺得有些唏噓。

倘若換個局面,他或許可以一直做個好官。

可是如今,他只能做選擇。

李經彥跪在那裡,背脊筆直,久久沒有起身,似是在做最後的權衡。

許久,他終於開口,語氣苦澀:「臣……不願做不義之人。」

他不願違背良心,但也不能違背恩義。

他忠於皇帝,卻也不能辜負左相。

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不多管不多問,便可以保持清白。

可是現在,關寧把選擇攤在了他面前,他不得不直視。

關寧看著他,忽然輕聲道:「李大人,您見過郎溪的災情嗎?」

李經彥一怔,抬頭看她。

下一瞬,關寧將一卷帳冊放在他面前。

——那是郎溪的帳簿。

她眸光沉沉,緩緩道:「大人若是不信,不如看看這些。」

李經彥猶豫了一瞬,伸手接過帳冊,緩緩翻開。

第一頁,寫的是賑災款項調撥,字跡工整。

第二頁,寫的是官府分派的救濟糧數額,井然有序。

第三頁……

李經彥的目光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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