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起身直接坐在了台階上,下得小玉趕緊上前攙扶。
他擺擺手,拍了拍旁邊。
「這些日子朕總覺得之前都像在做夢一般。」皇帝嘆了一口氣。
關寧笑著坐在下一級台階,神色溫和道:「的確像做夢一般,但陛下大能,把這夢實現了。」
「陛下說到做夢,臣想起臣幼時常做一個夢。」
皇帝偏頭看她,眸光藏著些興味:「哦?什麼夢?」
關寧垂眸,指尖輕輕撫過衣角,緩緩道:「臣幼時常做一個夢,夢裡,四海無戰,戶戶有書,百姓夜讀而眠,晨耕而起,學子無門第之別,夢裡街巷安寧,孩童嬉戲,書肆林立,無論貧富男女老少皆能入學,百姓安居樂業。」
她低頭笑了笑,似有點不自在,「臣那時不知真假,醒來時常怔怔發呆,想著世上竟有那樣的地方?那是在哪裡?」
皇帝聽得出神,許久,輕輕嘆了口氣:「這天下,豈有如此好事。若真有,也要千秋萬代,十世九主,斷斷續續改上百年,方能成形。」
「是啊。」關寧抬眸,眼底清明如水,語聲緩和,「所以臣知,這夢未必是臣能見得了的。臣只求臣在世之時,能多做一點,哪怕只是鋪下幾塊石,後人走得容易些。」
她語氣平靜,卻勝過千言萬語。
皇帝盯著她,許久方慢慢道:「太真倒是個聰明人。」
關寧:「臣愚昧。」
皇帝聽罷,嘆了口氣:「朕年歲大了,心中常恐未竟之志。昨夜觀星,心神不寧,想著若能長生,或許尚可再推上數年。」
小玉聽到這話,險些捏皺了手中衣角,悄悄看了關寧一眼。
關寧卻只是靜靜坐著,神情溫和,道:「陛下,臣以為長生不過虛妄。世上之名,非靠年歲延續,而在於所行。」
「陛下盛名,留盛世之基,便教後人頌之不絕,勝過千歲之壽。」
末了她又補了句,「臣倒想下輩子快些開始。」
似是感慨頗深, 「若是能早早入了夢中的時代,臣定會馬上翻看史書,看看史書可有臣的名諱,看看世人如何評道臣。想來這是一件極其開心的事情。」
她語氣極輕,像是一句尋常敘話,卻讓殿中一時寂靜。
小玉偷偷看了眼皇帝。
燭火跳動,映得皇帝的眸色幽深,關寧這字字落在他心頭。
他閉了閉眼,沉默許久,才道:「太真說得倒是令人嚮往。」
忽然他低笑了聲,眼角皺紋堆疊,倒真像個老了的老人,「好,好,朕果然沒看錯你。」
關寧見他心緒略寬,又想勸慰幾句,勸他莫再翻那些煉丹舊冊,世事本如此,凡人豈能逆天,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
君臣二人又多了一些往事,氣氛一時溫暖而靜謐。
關寧起身告辭,臨行時,皇帝忽然喚住她,目送她行至殿門,聲音沙啞而意味深長:「太真——」
「你做得很好。」
關寧回身,微微一笑,行了一禮:「陛下厚恩,臣不敢負。」
人影漸行漸遠,殿內只余皇帝獨坐,他靜靜看著那扇未曾關上的殿門,神色晦暗莫測。
殿內氣氛緩了些,燭光映得他面容蒼老,眼神卻愈發明亮。
過了片刻,他吩咐小玉:「去,把趙懷書叫來。」
未及一炷香,趙懷書便快步入殿,仍是一襲青衣,神色溫潤,卻掩不住眉宇間隱隱疲憊。
他向上行禮:「陛下。」
皇帝淡淡看著他,目光如同老鷹在看獵物,藏著多年無人能解的深意,忽而笑了,他目光落在趙懷書身上,緩緩道:「顯允,你覺關相如何?」
趙懷書心頭微顫,面色不動,道:「關相清正廉潔,心懷蒼生,敢言敢諫,陛下治國得此良臣,乃社稷之幸。」
皇帝盯著他,慢慢地笑了,指尖輕輕敲著案角:「哦?既如此,你可知這般人物,為何至今未嫁?」
趙懷書心口一跳,眼底掠過一絲警覺,卻仍溫聲道:「或許關相志在天下,自覺情字累人。」
皇帝嘆了一聲,嗓音微啞:「當年朕曾命人替她尋過良配,她婉拒。幾年來,朕數次暗示於她,皆被她推辭,偏又日日為國事勞形,眼見她年歲漸長,孤身一人,朕心中不忍。」
趙懷書垂眸,道:「陛下仁心。」
皇帝目光漸冷,斂去方才那點慈愛,緩緩道:「太真不僅沒有良配,連個子嗣都無。你說,將來史書如何記她?倒是個難題。」
「懷書,你可明白?」
趙懷書心頭陡然一沉,指尖幾乎僵住,卻還是低聲道:「奴婢……明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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