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她也知道尹燁澤不能理解也正常,畢竟不同處境的人觀念也千差萬別。
就像之前她偶然聽見尹燁霖找尹燁澤訴苦,說家裡把他管得死死的,連回家時間都要管制。
當時尹燁澤看起來也是這樣不理解,輕描淡寫地說這只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尹燁澤一樣有承擔自己選擇的能力。在他還在讀博期間就已經創業成功的時候,尹燁霖只是一個連自己學費都負擔不起的大學生。
作為一個普通人,就算自己極力避免,仍舊無法逃脫要被拿來和別人比較的命運。
和尹燁霖一樣,莊玉蘭不喜歡這個人人看起來都很嚴肅又充斥著比較的世界。
讀高中的時候莊玉蘭壓力很大,但住宿生一個月只能回家一次,唯一能與家裡聯繫的機會就是學校電話亭。
一開始莊玉蘭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裡,祈禱能通過和秦月珍短暫的通話來緩解她的壓力和想念。
但每次秦月珍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總是她的成績,隨後就說到誰家的孩子又考多少名,不斷地叮囑莊玉蘭要向別人學習。
這些話一次又一次打斷了莊玉蘭傾訴的欲望。
其實她想說前幾天晚上夢見回家後媽媽給她煮麵了,好吃得捨不得醒來。想說夢見和媽媽一起出門逛街了,想說她在學校的每一天都過得很糟,也想說其實她很想媽媽。
但最後這些所有的欲言又止都變成了一句乖順的「我知道了」。
而一直作為所謂別人家孩子的尹燁澤會理解這樣的煩惱嗎?很明顯不會的。
回到房間,莊玉蘭很自覺地到床上躺好,只占了靠牆邊的一個小小角落。
她轉身很認真地看向尹燁澤:「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和屍體沒有兩樣。不會亂動,也不會打呼,保證不會再發出聲音了。」
說完果真就安安靜靜地轉過身看手機。
尹燁澤剛一躺下就看見她蜷縮著的身子幾乎快要貼到牆角上。連玩手機的時候都把亮度開到最低,整個人一點聲音也沒有。
在發生意外後,不用睡覺的莊玉蘭就這樣度過了很多個漫長的夜晚。
看了一會兒,他對著此刻背對著他的人說:「發出聲音也可以,不影響。」
莊玉蘭說:「那怎麼行,我是很有素質的鬼。」
準確得來說,她沒變成鬼之前也非常有素質。依稀記得是高三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她咳嗽得厲害,但學校一直不給開假條。本來只是感冒後遺症硬生生拖成了支氣管炎。
這個病一到晚上尤其嚴重,喉嚨癢得不行,咳得撕心裂肺。害怕把室友吵醒,她只能悄悄坐到公寓樓大廳靠著椅子睡覺,從深夜坐到早上。
她從不覺得這有什麼委屈的,畢竟生病是她自己的事情,別人沒有義務體諒她。
身後的尹燁澤一直沒有動靜,莊玉蘭以為他已經睡著,兀自噤了聲。
但等她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機上時突然被一雙手攬住然後往後拉了過去。
反應過來時她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快躺在尹燁澤懷裡。
側頸沾上他的氣息,雖然感知不到溫度,但還是讓莊玉蘭半邊的身體開始發麻。
「不要靠著牆,很髒。」
……
莊玉蘭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
雖說尹燁澤的睡相很好,基本上不會動,但也正是因為這點,莊玉蘭也不敢亂動,只能小心翼翼地看手機。
但看著看著注意力就放在尹燁澤灑在她頸側的氣息和胸口的起伏,她只能悄悄挪動。
在感受到外面即將天亮的那刻,莊玉蘭驟然鬆了一口氣。
尹燁澤和楊昶按照之前說的出門按照具體的方位。莊玉蘭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透過窗簾一角,她看見外面的陽光明媚,然後默默躺回床上。
楊昶舉著他的羅盤在路上邊走邊轉向,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這個鎮的面積比他們想像中大很多,楊昶就這樣一邊算一邊走,轉悠了大半天,直到太陽落山後才停在一個不顯眼的建築面前。
是一家名為「live」的酒吧,在下午六點已經開始營業。
這一整條街的店面都帶著文藝氣息,榕樹的濃密青翠枝葉下有家文具店,偶爾有年輕女孩在門口拍照。街角的咖啡廳旁邊有幾家花店,各色的花朵點綴著街道,芳香四溢。
酒吧就坐落在巷子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雖說這個店面的門是低調簡約的設計風格,但進門才發現這個店面比看起來大很多。
比起酒吧這裡面更像一個民謠小酒館,桌椅都是胡桃木的顏色,復古設計的吊燈稀稀落落,牆面被燈光渲染成像夕陽一樣的昏黃色。
進門的右側還設置了一個小型舞台,擺放著架子鼓吉他,角落還放著一架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