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景的火把方才滾遠了,楊思煥揚起鋤頭閉目砸下去,惡犬呻。吟了幾聲暈了過去。
楊思煥平時連只蟲子都不敢殺,這下可把自己給嚇到了,對著劉家院牆一頓亂敲:「少廢話,你給我還錢!還錢!」
劉大貴見狀趕緊躲進院子裡,一旁的周世景也愣住了,良久才過去抽走鋤頭,牽起楊思煥的手,道:「別鬧了,先回去吧。」
楊思煥卻道:「哥,不能就這麼算了。今天她必須還錢。」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哀嚎:「哎喲,你個死畜。生。」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蜷在樹上,褲子被狗扯爛,露出裡面一排牙印。這人情急之下上了樹,那狗就追別人跑了。
一時間路上都沒了人影,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墩村村口,一頂翠幔轎停在路邊,轎中人撩開車簾,挑眉問:「這就是小墩村?」
外面站著的人作一副儒生打扮,應道:「是,大人。」
「打聽清楚沒有,那位貢生家在何處?」
那人道:「聽說她家在池塘邊,前幾天還走過水,牆都塌了一半…」
這時候有人被狗追著在路上跑,看見村口有人,眼前一亮,當即狂奔過去。
轎子再次被抬起,沒走幾步,隨行的人就道:「噝~大人,有人朝這邊跑來了,好像在喊『救命』呢。」
第22章 該打!狠狠地打!
卻說那人被狗子追得屁滾尿流也不是沒來由的。
人道是畜。生沒人性,殊不知它們記起仇來可是一流。
狗子叫三寶,早前那人從劉家院前經過,曾手欠拿石子丟過它,當時那小東西脖上拴了繩索,想咬她卻掙脫不開,氣得一通亂叫,這仇一記就是大半年。
所謂因果報應,說起來她是活該被狗追。
三寶追著到村口,遠遠看見抬得老高的轎子就停下了,站在原地逡巡一番之後就掉頭走了。
那人不曉得,以為狗還在後頭追,鞋子都掉了一隻還在拼命跑,一路高呼:「救命!」
兩抬的轎子走在路上,裡頭端坐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
她雖年老,卻不顯龍鍾,依舊精神飽滿,身著深青色圓領補服,頭戴烏紗帽,儀態端莊。正是山河縣知縣曹大人。
曹大人聞聲看過去,轉而向貼身跟著的衙役道:「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衙役去了一時,將那村民帶上轎前。
那廝得知眼前人的身份,當即撲通跪下,叩拜之後頭也不敢抬。
汗涔涔而下,哆哆嗦嗦說道:「草民魯莽,不知是縣太爺(1)大駕,適才衝撞了。」
衙役悄悄向轎里知縣低語了幾句,知縣沉吟不語,良久才道:「本官早聞小墩村民情複雜,今日看來果不其然。」
「大人,窮山惡水出刁民。」衙役壓低聲音,瞟了眼跪著的人,陰陽怪氣地說道:「要不咱改日再來,這次就先回去吧。」
「不,叫她帶路,本官要親自過去瞧瞧。」
知縣說罷,扭頭撩開轎簾,向隨行的縣丞說道:「青山,今日叫你也跟著見識一下鄉野風情。」
縣丞勾起嘴角,笑道:「好。」
聽得吩咐,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村西去了。
帶路的光著一隻腳,身上都是灰土,面上卻一改方才的狼狽相,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頭,「大人,就快到了。」
知縣撩開轎簾,頷首道:「楊家可還有其他人?」
那人回:「她家兩個哥兒都嫁人了。她娘中了舉就瘋了,沒多久就歿了。有個爹尚在,早年採藥跌下山,如今腿腳不怎麼靈便,還有個童養夫,她家基本就靠那個童養夫做事過活。」
知縣聽了不說話,隨行的衙役就嘆氣:「雞窩裡飛出鳳凰來,也是不容易。」
那人接嘴排揎:「豈止是雞窩,她家前幾日還遭了一場大火,灶屋當場就垮了,牆也塌了半邊,到現在都沒修呢。」
說話間,一行人就來到劉家大院前。
只見那院門緊閉,不知哪個好心的村民搬來一個凳子。
楊思煥就趴在凳子上,正提筆寫狀子,打算明天去縣裡告狀,周世景站在一旁陪著她。
不到萬不得已,楊思煥並不會真的告狀去,況且這點錢財糾紛,人家縣衙也未必搭理她。
她這樣做是想嚇嚇院裡的人,於是邊寫邊讀:「小人先母早逝…不對,我現在是秀才了,寫的狀子是『稟狀』,應該不同於尋常寫法。哥,你說我應該怎麼寫?」
周世景思忖片刻「嗯」了一聲:「不妨改稱『學生』,其他的就不用變。」
「好!」她頓了頓又繼續大聲讀道:「學生先母早逝...無奈同村劉大貴無故剋扣工錢,人仗狗勢,縱狗行兇,咬傷一眾村民…不懲之無以平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