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樣說,楊思煥愣了半晌,心道究竟是他太過內斂沉穩,方才說不出那些話,還是存心敷衍?正質疑著,他的指腹摩挲起她的腰背,末了輕拍幾下,溫聲細語:「睡吧。」
她也覺得累了,便不再多想,蜷在他懷裡很快睡了去。
沒過多久,楊家舉家搬進二進的新宅,順帶添置了幾個僕從,劉氏嘴裡念著鋪張,心裡卻樂開了花。
秋分之後,天氣漸涼。
這日禮部按例差人巡察皇陵,為冬至的大祀作準備。
楊思煥坐在馬車裡,撥簾望天,一片鐵青之色,重重烏雲沉沉壓在山尖,叫人喘不過氣來。近山愈寒,她的掌心泛涼,胃下隱隱作痛,是修書時飽一餐餓一頓坐下的舊疾,倒無大礙。
馬車巡巡而行,到了半山腰突然停下。
各部主事早已侯在這裡,看見楊思煥的車便上前見禮:「勞煩大人提履親行,已至恭陵,不便驅車了。」
楊思煥頷首,抬腳下了車,夾道兩側有石柱高聳,上面刻有奇怪的紋路,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前走。
陵區專門設有承辦事務衙門、內務府、禮部、工部、兵部,職司各種祭祀與管理事宜。其中內務府,禮部主管大祀,而工部、兵部,除負有維修、保護陵寢的職責外,還要協同禮部、內務府完成各項祭祀。
各部主事跟著楊思煥入了陵,走到岔路口,楊思煥足下一頓,抬眼望向遠處長階:「那是主路?」
隨行的官員應是。楊思煥緩步踱過去,指著石階上的一處大洞不說話。
當中工部主事拱手:「大人,想必是雨水所鑿。」又指著天笑道:「乃天公所賜,無需掛心。」
楊思煥仍是不說話,背手冷眸瞪向郎中譚政,向日她總一臉和氣,這樣的神情卻是不曾有的,譚政愣怔之餘方道:「荒唐!將來殿下怪罪下來,禮部首當其衝,卻輪不到你們頭上罷?這分明是你們保養不周,還不快找人將這些個石坑補咯。」
此話一出,幾個主事當即收聲,見敷衍不成只好差人來修。
楊思煥頓覺欣慰,對譚政察言觀色的本事頗為滿意,便道:「你們先修著,譚郎中隨我繼續轉轉。」正說著話,似有雨點打在臉上,抬手摸了摸,卻是乾的。
楊思煥抬臉望著陰沉的天空,她想,這就要下雨了吧?
兩個人一路往前走,繞了一圈拐進一條窄道,道邊的神獸倒比路上看見的那些小很多,也多是些小馬之類的尋常石像。
楊思煥伸手摸了摸石馬背,側目望去,道邊長滿雜草,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荒涼之地。
「那邊也是皇陵的範圍?」
譚政回:「回大人,這是平王墓。」
「平王?」楊思煥兀自念道,「方才路過的可是先郕王墓?那光景也不似這般慘澹。」
譚政聞言左顧右盼,方才應道:「大人,平王便是憩太女了,憩太女畏罪自盡......
『平王』是薨後加封的爵位。」
楊思煥一笑,此事她自是知曉。當年永宣帝以嶺王的身份逼宮奪位,當夜東宮起火,廢太女將自己活活燒死在東宮。
這件事無人敢提,直到前些日子《永宣大典》編纂時,舊事又被重翻。
那場逼宮的鬧劇到了劉建筆下,就完全顛倒過來。她巧挪時序,反寫成廢太女恐儲位易主,著急繼位,逼宮殺母卻不成,而嶺王護駕有功。刺殺之行暴露之後,廢太女負罪自焚。
這一說辭被正式錄入《永宣大典》中,左右死無對證,成王敗寇,那廝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敢寫。
這件事,楊思煥也是前幾天看到大典的複本才知曉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竅不通了。
而今遠眺平王墓——滿目蒼涼,竟一時無話,心寒齒涼。不禁苦笑,所謂成王敗寇,大抵如此。
千百年後,後人會看到兩種不同的史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難辨了。
念及此,楊思煥抬頭望著不遠處的小廟,心道這位若是泉下有知,也要生生被氣瘋吧。
正這樣想著,聽到身後的譚政道:「大人,下雨了。」
楊思煥回過神來,頷首道:「你回去取傘過來,我再看看。」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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