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公輕嘆了口氣,剛一入冬,皇帝龍體就有了小恙。
起初是夜半盜汗,到現在不思飲食,太醫輪番看過,各自說法不一,卻有一點沒差,都委婉的勸說不要憂思過度。可身為一國之君,這事談何容易?
陸公公取了披風為朱承啟系好,接著不動聲色地為他撐起傘,與他一起走進茫茫大雪中。
良久,龍輦穩穩地停在僻靜的宮門前。陸公公把傘沿微微上抬,透過暖黃的燭光隱約看到燙金的三個大字:蘭台閣。
有傳言稱,這是武德帝的廢太女自焚的地方,永宣帝登基之後,將這裡定為禁地,任何人不得輕易踏足。也有謠言,說這裡鬧鬼,夜半三更會有女人沙啞的哭聲。日子久了,因無人打掃,這裡也荒敗了。
今夜朱承啟不知為何來了這裡。
陸公公走到他的身後,看了一眼漆黑的大門,喚了一聲:「陛下…」
朱承啟擺擺手,叫宮人取了鑰匙,打開院門,提燈逕自往裡頭去了。
當朱承啟推開陳舊的大門,一眼將腳下的青石小道望到盡頭。廊廡下掛著的白燈籠搖晃在風裡,發出嘩嘩的聲響。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朱承啟舉起燈籠走過去,方看清那從雪裡探出的幾樹蠟梅花,他伸手摺了一枝,湊近來聞。
這時,身後有推門聲,熹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是說過,不要跟過來嗎?」他說這話時沒有回頭,語氣雖平淡,實則已有了不耐。
「不知聖駕來臨,奴才未來得及清掃積雪,請陛下恕罪。」
朱承啟轉過身,面前跪著的是一個宮女,正是半年前被他罰在此處的,那個名喚小初的掌燈宮女。
他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順著遊廊,走上了閣樓。
宮女便一直跪在那裡,雪水浸透了褲管,冷得刺骨。她低著頭,半晌才聽朱承啟開口:「已經過去了半年,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宮女不說話。朱承啟居高臨下地問道:「你可知道朕當日為何要罰你?」
她遲疑地點了點頭,朱承啟望著她:「說說看。」
「因為我唐突了陛下。」
朱承啟似笑非笑,背手道:「你和他們一樣,很會審時度勢、以退為進,是個聰明人。」
宮女低著頭,黑色的皂靴一步步進入她的視線。
然後,他俯下身來,用濕冷的蠟梅挑起她的下巴,甚至湊近她的耳邊,柔聲說:「他們費盡心機,將你送到我面前,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吧。」
溫熱的氣息撲到小宮女的臉側,一股奇異的酥癢瞬間順著耳垂竄至脊骨,她因此不由的周身一顫。
宮女膝行著後退幾寸,褲子被雪水浸透,凍得發顫,自幼長在北漠的她,卻並不抗寒,她咬牙低頭,啞著嗓子道:「小人愚昧。」
還打算繼續裝下去嗎?朱承
啟仰頭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說了一句:「你起來吧。」
橙黃的燭光籠罩了皇帝的臉龐,那溫和的面容下,有隱不住的冷漠與孤傲。
望著這樣的帝王,宮女顫巍巍站起身來,又聞他道:「你是矇族人?」
雪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到下巴,她扯了扯嘴角:「是。」
「你母親是趙歡的金吾衛統領傅崇琳,於北漠之戰,為我大犁將士所殺。」
傅遠未曾料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樣早,登時腦袋嗡鳴,眼前湧現一張張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臉。
她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你既然知道了,這就要殺了我吧。」
既踏入宮門起,她就已做好赴死的準備。只是這樣死,未免墮了母親的風骨,這樣想著,她暗自拔出日日磨礪的袖劍,奮力朝皇帝刺去。
話音未落,血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劍柄淌下去,朱承啟卻抓得更緊了,他手握劍鋒,回手一拽,順勢將劍的主人帶進自己的懷裡。
不像其他女子,她是那樣的瘦弱,這樣得腰身,似乎輕易便可折斷。
「傅統領以一敵百,威名赫赫,沒想到卻生出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玩味,聲音漸漸低沉:「對於取你性命的這件事,朕並不感興趣。你長姐如今投靠了北涼,既然如此,與其殺了你,不如讓你好好看著,看看北涼是如何臣服於我、傅家餘下的親兵又是如何被大犁斬盡殺絕的。」
語畢,只聽一聲悶響,沾了血的劍落在雪地上滾了幾滾,很快就被大雪覆蓋住。
燈籠早已熄滅,沿著迴廊走到頭,血還在流,只是指掌之間已然麻木,朱承啟伸出手來,指尖觸到冰涼的雪花,仿佛多年前的那個雪夜從不曾天明,而他仍是那個純真的少年,踽踽前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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