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她意識到——胡卿言的意思可能是要她說不知道,又突然想到剛剛舒妃讚揚皇帝「見聞廣博」,想到胡卿言和皇帝的對答,此時貶低自已無疑是最正確的,她鎮定一下,道:
「回陛下,臣女見識微薄,未瞧出來。」
看見成帝面上欣喜,言子邑暗暗舒了一口氣。
成帝:「這玉亦黃亦綠,源自戰國,上頭的龍是商周夔龍,『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你仔細瞧那龍尾,龍尾上立的人手抄於腹前,著右衽深衣,萬獸之首其尾立於人下,故名人乘龍佩。」
胡卿言又對她抬了抬眉毛,然後往那座上去。
這次言子邑緩了過來,反應快了許多,行禮道:「臣女謝過陛下指點。」
成帝目力奇佳,看到了胡卿言的神情。
「胡卿言。」
「臣在。」
「你如何看?」
「臣?臣沒法看。」
「怎麼說?」
胡卿言笑看眾人,顯得很輕鬆。
「陛下,您說鐲子臣還能瞧瞧,這龍佩,陛下同靳王情同手足,臣得守著規矩,臣平日裡最多只能瞧『人佩』,不能瞧『龍佩』,更別提這『人乘龍』佩了,故而『沒法看』。」
這塊玉目前仍在言子邑手上。
她覺得殿上氣氛變了,似乎誰都想說話,誰都又不敢說話。
她感到對面一直不動聲色的人透來的目光,手上的玉跟著發燙,簡直快要握不住了。
第9章 知曉陛下應當是你想的意思。
成帝沒有立刻說話,正好宮女端上來一杯茶水,成帝慢慢掀開杯蓋,慢慢吹了吹氣。靳則聿雖一言不發,但此時的沉默嚴峻卻是一種表示,他瞥了一眼胡卿言,覺得他今日有些失了分寸,又看了看坐在他對面的言府三小姐,言三小姐雖看上去不俗,但姿色爾爾,成帝於是乎想起自己聽到的一些傳言,想來這是胡卿言今日有些浮飄的原因,想到浮飄,他又看了一眼言侯夫人,此時正面帶憂色望著身邊的女兒,想到兒女,又想到死去的三皇子,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絲愧疚,這是同他有「殺子之仇」的家眷,今日自己在仇人的家眷面前,難以自克,這又與禽獸何異?
這帝王心思自然不能讓他人知曉。
眾人見成帝的面色暗下去,這一剎那是從進殿到現在,最為凝重的一刻,像是在思索著什麼,氣氛便一下子將冷下來。
讓言子邑沒有想到的是,成帝拍了拍手,接著邊上宮女遞來的帕子,起身擦了擦手,便從台階上緩緩走下來,而且似乎是——朝她走來。
她感受到言母比她更緊張。
五指也隨著成帝的步伐攥緊握在了胸口。
言母見成帝走下階,似乎是往女兒的方向走去。
她一時晃了神,忘了不應直視帝王之儀。
成帝走過來時,在她的位前停頓了一下。
瞥來的眼神不同剛才,竟然十分冷肅。
言母忙垂下眼。
她以美色著於世,自然見慣男子見了她那種張揚的態度。
為的是引她另眼相待。
成帝適才的表現,她自然也看在眼裡。
堂堂帝王之尊,肯垂青眼,要說心裡沒有一絲得意,自然是不能的。
只是不知道為何前後有了變化。
想來「伴君如伴虎」,也不無道理。
言子邑見到陛下停駐在她面前。
也不敢直視。
成帝朝她伸出了手。
言子邑稍愣了一下,就把手裡的玉遞了出去。
成帝持著玉,夾在虎口處翻覆兩遍,道:
「則聿,記得當初孤贈你這塊玉時你對孤說的話了嗎?」
「臣,不記得了,但臣記得陛下同臣說過的話。」
「這佩是南北未定前,平沙大敗,孤在一處墓下躲了七日時偶然所得。大都督府建成之日,孤又夢見飢困交加,則聿帶兵來救難之時,土頂上扒開的那道縫。」成帝抬頭望了望藻井上的蓮瓣,「孤就把此佩尋出來,贈予了他,以作賀禮,起初他一直未佩在身邊,嗣後孤問他,他說不符規制,孤說自己常年要咀嚼當時情景,這是要他牢記創業之艱辛,他說,也好,這般也可牢記『人臣』的本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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