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外頭,側拽了韁繩,離馬車遠了一些:
「好了,別繃著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說到這裡語氣一轉,
「放心吧,我有辦法把我的人弄出來,到時候,順帶著你哥也一道沒事了。」
他眼光凜凜,透著一種決然的力量感。
言子邑沉默。
「我答應過你的事,還沒有沒辦成的。不過,除了一樣……大概你一道忘了。」
他皺著一張臉,沉吟半晌,道:「莊子說,者不折鏌干,雖有忮心者,不怨飄瓦。誰弄我,我弄誰,總不會遷怒於你。」
第33章 舟中舟在行,目也在行。
回王府馬車停在後院西北門處,就看見熟悉的背影正領著幾個人往裡走。
言子邑在馬車上喚了一聲:
「王爺。」
他停住了腳步,往身側顧了一眼,原本要跟著他進府的人都退後了。
她提裙上階,將入門廊,他伸出手來——
她的手落入掌中。
平日只是借力,今天他卻微扣住她的指掌。
掌心略有一些針刺的感覺。
靳則聿本邁過門檻,忽然停住腳步,此時西沉的餘暉已經不能全然落灑在門廊裡頭,只能半鍍在他的背脊之下,他一張臉卻在門廊底下暗著,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只見他往身側略垂了頭,言子邑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
才發現,她下意識彎曲食指,在他虎口下緣有一層厚繭處劃圈,正觸探著它的範圍。
忽然想到,昨天就是這隻手按在了她的腰腹,匆忙之間相互瞥了一眼,她忙收回手。
他輕咳了一聲:
「我想著你在等消息,便吩咐馬車停在這個門,離你院裡近些。」
見他直奔主題,言子邑也不拖泥帶水,
「回了一趟言府看了看。」
「岳父如何?」
「言……,不對,我爹……」
言侯的疾言厲色直逼了上來。
言子邑把腦中的情形都順毛摸了一遍,將它們撫平,只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爹還行,就是詩興濃厚,情緒略有不穩。」
靳則聿勾了一下嘴角,是聽她說下去的態度,言子邑捷轉了語氣:
「言府上下,此次仍舊閉門不出,我爹也未到朝中為我哥求情,對了,這個王爺你應該知道。」
靳則聿點點頭。
言子邑把她同大哥的談話略要地說了一遍,省去了一些部分。
她回來的路上已經打定主意——
尊重他大哥的個人意願。
於是頗有愧意道:「就是白跑了一天,大哥還是不願說他見的是誰。」
靳則聿垂頭,放慢了步子。
似乎有一刻猶疑,接著抬了抬手:
「今日看來,因此事涉及頗廣,陛下並未下令嚴查這些細末之處,陛下今日不提,按以往情形,便不會再提,故此事可先放一放。」
言子邑聽了這話,緩了一口氣。
「我信王爺的判斷。」
靳則聿接著說:
「只是今日,有督軍御史言,按律,凡有通敵罪事者,據辭斟酌入罪,若有通敵之嫌者,若不能據辭斟酌者,有職官者,先革其職,待有詳據實證,查實辨明後方可官復。」他頓了一頓,
「所以你大哥於軍中議官一事,恐要擱置。」
果然——
他這個思路和大哥是一致的,對於前程,她這個大哥也並非如面上那般雲淡風輕,想到這裡,言子邑微微皺眉。
靳則聿問:「怎麼?」
「我哥今日也同我提起此事……」她解釋了一下:「我們這裡倒沒說,蕭相侄兒卻提前到言府報了信。」
靳則聿抬指:
「你們言府就是他『請來』入京的。」
「是。」
靳則聿低頭,「我與胡卿言這些年來政見不一,唯有在言府入京一事上我雖不明言,卻是一致的,胡卿言一直說蕭相此舉愚蠢……」他轉過頭來,目光落向她:「不過如今看來,我應念其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