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陛下雖沒有明旨,但,不是我胡卿言做,也會是別人做,掣住權臣家眷,自古都是這般,我胡卿言來做,還能講究分寸,不至於傷了你。」
他伸出手來,握著她的手腕貼近去,低聲道:
「若換作別人,便沒有這般『溫情脈脈』了。」
第58章 天真到底誰天真?
胡卿言和言子邑相視良久。
把著她的手腕低頭不動,右耳鼓動了兩下。
他嘴皮微動,自言道:「像是出事了。」
院中安靜,只牆角的竹葉子唰唰隨風幾聲響,言子邑凝神,隔著樓院,似乎有一陣馬蹄聲貼靠著外院院牆而過。
少頃,胡卿言的兩個副將大踏步進來,其中一個跨著刀,虎勢雄雄,本欲說話,卻被另一個阻住,朝胡卿言拱手:
「胡帥!」
這是謹慎一舉,只是顯得有些刻意,胡卿言側目一笑:
「現如今什麼事都繞著靳王謀反一事,告訴王妃『實情』倒也無妨。」
那被阻的聽了這話,臉上平添了幾分慍色,抓握了刀柄,側過臉,瓮聲道:
「跟著李通涯的人,跟著跟著,跟回了京城,進了京便不見了,特來問胡帥是不是要近衛營轄管治安的人挨家挨戶去搜捕……」
「等等……」
聽話聽音,劉烈深知胡帥談笑間並非讓他們直言,不料兆前竟如此粗莽,見胡帥臉色陰沉下來,忙截斷他,順著胡帥的話道:
「我二人聽聞陛下急召胡帥進宮,又事涉靳王謀反一事,故特趕來相問。」
「倒也沒什麼大事……」
胡卿言緩步走到二人跟前,他一邊垂眼淡淡說道,一邊將李兆前的佩刀摘了。
「北地來了一個校尉,說是余鐵笠裝病,十二月初三突然仿司馬仲達故事,從病榻上跳了起來,和靳王一道反了……陛下正愁呢……」
——他提過刀,推在李兆前胸口,輕帶了一句:「往後別提著闖進來,小心驚著王妃。」
說完轉臉向言子邑,覷著她神色,問:
「王妃定也想知道陛下怎麼看?」
「胡帥猜錯了。」
言子邑抬眼,語調不卑不亢:
「妾身一介婦人,並不想知道陛下怎麼看,只『謀反』二字,不敢替王爺擅領。」
兩個副將似乎沒料到她如此乾脆,有些吃驚地望了望她,又看了看胡卿言。
「說得真好。」胡卿言贊了一句,面上帶笑,只額角上的肌肉抽動一下。
「備馬。」他拍了拍李兆前的胸口,「在前院鏒金銅缸那裡等我。」
待兩人走出院門,胡卿言挨近言子邑,低頭悄聲,「你……夫君做了叛臣,朝廷一直無法聲其罪,現如今他勾結邊將,這下可以明其為賊,若如此,削其王爵、屬籍,子邑,」胡卿言喚了一聲,側著頭微微挨近些:
「看來你快要不是王妃了。」
胡卿言用靴尖撥著地縫:「你倒不用在我面前裝老成。我入府那日……那日你說,說你還是要在這王府院裡過活的,」冬日是凍土,靴尖過土不動,只發出磨砂聲,他垂下的頭抬起,環了周遭一遍,碰著光線雙眼微眯:「你都不是王妃了,這地方還能住麼?現在想想,是否覺得自己太過天真?」
言子邑仰頭看了他一眼。
他眉間盪過一絲玩味。
他倒豎起拇指往身後示意了院外的方向:
「適才那胡公公,用淮城侯夫人之母在一個太監面前碰頭——來嚇你,他瞧你沒有反應,灰心喪氣得很……」
他篤定道:
「一來你無孕,二來你與言夫人向來不親睦,這些唬不了你。」
胡卿言擺了擺頭:
「那我來說說罷,我們這位陛下,征戰半生,在治人上毫不含糊,尤其前朝那些抵死頑抗的將軍,於平城稱王后,頭一件事兒,都先賞了磔刑,其夫人女兒,沒入官聲署,逼從侍客。此後,頑將叛臣,都按此例行之,淮城侯夫人後來是懷著身孕沒的官聲署,胎動之時,尚在侍客……」
言子邑聽得背脊骨發涼,臉上感覺撲了一層寒氣。
「我們的王爺,」胡卿言咬重了「我們的」三字,低哼了一聲:「為此事頂過陛下,認為太過酷辱,陛下因此不悅,也沒敢再頂。」
見言子邑一張臉煞白,胡卿言似乎有些滿意。
目光在她面上逡了兩回,
「當然也不是只有這一途,為了恩賞將領,我們陛下還想了個法子,便把這些官貴之妻女賞了平叛有功之臣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