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林最後一句壓下來,老漢終於傻眼了。聲兒也不那麼大了,話也不那麼凶了。
「老子嫁自己閨女也犯法?」
「違背當事人意願,您就是犯法了。」
「滾、一個個的都給老子滾。」
「把錢和東西給人退回去。」
他娘從兜里去掏鑰匙,到箱子前了還回頭不死心的問:「我們是爹娘,我們給閨女找婆家,哪裡不對?為啥還犯法。」
李成林有一種濃濃的無力感,這種法盲不是一個兩個,大隊裡搜羅一下,百分之八十都是。
「娘、我不願意嫁給那個人。您就當是幫幫女兒,退了行嗎?」李冬麥不忍心二哥一個人扛父母的火力,哭著開口跟還算溫柔的母親求情。
「人家好好的,你為啥就不願意?爹娘都是為了你好,你以後就明白的。」
「為我好?」李冬麥哭的滿臉淚。「二年級你就不讓我上,說讓我撿麥穗撿石頭,說每天給我一顆蘋果。可是蘋果就只有那一個,你當時也是說為我好。我現在大字不識。如今要把我嫁給一個動手打人,懶惰不上工的,我能相信是為我好嗎?」
老太瞪大了眼眸,說著就哭了起來。「你這麼怨恨我呢。我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怨恨我?多少人生了閨女直接扔尿桶里的,我可是把你養大了啊。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養活你們、」
「所以,沒被你弄死我就該感恩戴德?」
老漢猛然往前一步,李成林害怕他動手打妹妹,趕快護著妹妹跟前。要打就打他吧,他是個男人皮糙肉厚。
「要麼聽話嫁人,要麼跟你二哥給我滾。我以後沒你這閨女。至於東西和錢,老子不退。你們愛咋地咋地。」
李成林將視線看向他娘,他娘則是哭的越發厲害,委屈的痛心疾首。「哪兒還有錢啊,都給老三操辦婚事了。」
一個硬一個軟,但結果都一樣,就是不給。李成林非常清楚家裡情況,他結婚的時候基本沒花錢。意晚那麼高傲的姑娘,根本不在意什麼彩禮不彩禮的,反倒是她二哥來了給她不少陪嫁。
大哥結婚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多年,中間沒有任何大的花銷,家裡好幾個勞動力,且沒有病人什麼的拖累,光是給老三結婚,根本就動用不著冬麥的錢。
「不拿是嗎?」
「不拿。」老漢正在氣頭上,一副你有種弄死我的表情。
李成林深呼吸一口,到底沒把事情一下子做絕。這是他爹,怎麼也是把他養大的親爹,事情先緩和一下,不能太急。他拉著妹妹出了李家門,一路氣鼓鼓的回了自己家。
意晚在屋裡給兒子做鞋,小孩子的鞋底納起來很快,已經完工了一隻。這一隻剛開始,她低頭用力的將堅硬的錐子扎進去。
「媽媽,我什麼時候能穿新鞋?」
「大概一周後。手工的畢竟費勁,要是有縫紉機就好了,鞋幫可以用縫紉機做,那速度就快的多。」
「這個藍色的布是給我做鞋的嗎?」
「對,給你做藍色的單鞋。再做一雙深色的棉鞋,冬天的時候穿。」
「媽媽好厲害。」小傢伙從炕上爬下來。「媽媽,我去給你倒水喝。」
「好,衛衛乖。」
小傢伙剛倒了水就聽到外頭有腳步聲,探出腦袋一瞧,是他爹拽著他小姑姑回來了。
李冬麥還在哭,李成林跟爆發的火山似得,這情形讓衛衛話都沒敢說。看著爸爸進了東屋,他也默默的跟進去。爸爸不會跟媽媽吵架吧,他得保護媽媽。
小傢伙爬上炕到媽媽身旁,李成林在對面坐下。意晚將兒子給自己倒的水推到他那邊,示意他喝口水消消氣。
「怎麼了這是,打架打輸了?」
媳婦笑顏如花,開口跟他開玩笑。他喝了口水嘆口氣,一腔的怒火消了大半。放緩了心情,跟老婆把事情說了一下。
「我是真沒想到他們居然這樣。」
「行了彆氣了,既然確定對方不可嫁,想辦法退婚就是。現在新時代,結了還能離,何況這都沒結。」
李冬麥聽二嫂這麼說,眼淚流的更凶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二哥二嫂為她做主。
「六十塊呢,還有一丈二的花布。」
「你別擔心了,我跟你二哥想辦法。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讓你二哥給你在外間搭個炕。」
李冬麥將目光移向二哥,看他點頭她徹底放下心來。要是沒有二哥二嫂給她撐腰,她根本沒能力對抗,也沒膽子反抗父母。
說干就干,李成林喝光了水,起身洗了洗杯子又給媳婦倒了一杯過來。「我去找人盤炕,院子裡搭個棚子做飯,再給你們圍一個可以洗澡的地方。」
「行,你去吧。」
外頭還下著雨,但很快他就找來了幫忙的人。之前借別人的土磚他已經找人給做好了,有多餘的搬回家就行。外頭小雨停了但沒法下地,正好人閒著可以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