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為她受過的苦楚感到心疼,甚至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衝動,想要將她抱在懷裡,替她遮擋世間的一切風雨。
可他卻沒有。
他記得自己低下頭,緩緩靠近她,目光落在她的額間,唇也隨之靠近。那一刻,他幾乎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
然而,就在他的唇將要落下的瞬間,他卻頓住了。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不妥。
到底是何處不妥?
他回想起白芷當時的神情。她沒有掙扎,也沒有躲避,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眼睛裡沒有驚喜,沒有期待,甚至沒有羞澀。
她的目光很平靜,卻又帶著一種讓人說不清的彆扭,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物。
是自己寵愛顧矜,讓她傷了心。
蕭臨川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假設他竟然可以如此冷靜的控制自己的行為。
那為什麼,顧矜,這個心機深沉的棋子,卻讓他如此沉淪,不可抗拒?
第62章 顧矜隱隱察覺到宮中的不同尋常,但最令她擔心的,還是世界外的那雙手。
幾日來,蕭臨川再未踏足昭陽殿,但宮中上下卻無人覺得意外。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先前顧矜偷偷出宮,陛下冷落了她足足一個月,那時候的承乾宮才叫一個門庭冷落,連宮門檐下的銅鈴都積了一層薄灰。
宮人們以為顧矜大勢已去,沒少拜高踩低,結果呢?
轉眼間,她便封妃產子,榮寵加身,如今更是掌握後宮大權。
誰還敢蛐蛐令妃宮中的事情?
更何況,眼下慶寧公主大婚在即,後宮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雖無龍顏駕臨,昭陽殿內卻葉門庭若市,哪裡稱得上冷清二字
但陛下與娘娘之事,外人不知就罷了,貼身伺候的人卻難免察覺出些許異樣。
從前不論陛下是否在側,娘娘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那份寵愛不過浮雲,可有可無。
但含煙知道,陛下與娘娘相伴的每一日,都能教娘娘眉間的緊繃更鬆些,人也明快不少。
這幾日,娘娘卻是埋首於宮務之中,比往日更為勤勉,卻再未提起過陛下一字半句。
含煙幾次進殿通傳,都見娘娘像是累極,手中猶自握著硃筆,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熟睡的大皇子身上,似是在描摹某個熟悉的輪廓。
她不禁想起去歲深冬,陛下冒雪探視早產的皇子。
記得那日大氅上的雪粒落在娘娘寢衣上,洇出點點深痕。娘娘還笑著將冰涼的指尖探進帝王后頸,如此大逆不道,卻惹得陛下捉住她的手腕按在錦衾間玩笑。
如今春意漸濃,窗外楊柳抽新,倒不見往日情深了。
含煙端著一碗溫熱的參湯走近,小心翼翼地放在顧矜面前,語氣裡帶著幾分懇求:「娘娘,喝口湯吧。這幾日您忙得連歇息的功夫都沒有,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可別把自己累壞了。」
顧矜抬眸看了她一眼,接過參湯,動作輕緩地吹了吹湯麵:「今非昔比,公主的大婚是頭等大事,一不小心便會惹禍上身。我若不仔細些,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含煙聽著,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里不由得帶了幾分不平:「娘娘才剛出月不久,聖上卻一點也不憐惜您。這麼多瑣事也就罷了,還要您親自主持公主的典儀,這後宮難道就沒人能替娘娘分憂?難不成整個京城就找不出第二個命婦來了嗎?」
她話音落下,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頓時低下頭,不敢再多說。
顧矜聞言,輕輕笑了笑:「這事,未必是聖上的意思。」
她放下湯碗,目光落在窗外抽芽的新枝上,聲音低了幾分:「公主一直先前一直鬧著不肯,自從那日邊關兵變,她卻突然肯了,還求了請陛下讓本宮來主持大婚。你覺得,她會是突然轉了性子嗎?」
含煙一怔,遲疑道:「公主……是覺得日後沒了靠山,想和娘娘示好?」
顧矜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聲說道:「公主恨極了我,又怎會無緣無故對我示好?這背後,只怕另有深意。」
顧矜心中想,若換作從前的陛下,定不願讓本宮涉險,更不會讓慶寧藉此機會做文章。可如今……
恐怕陛下早已不在意我的死活,說不定巴不得想讓我去慶寧面前晃悠,激她做出些什麼動作才好呢。
顧矜低頭端起參湯,輕輕抿了一口,溫熱的湯水滑過喉嚨,卻驅不散她心中的寒意。
「別擔心,既然陛下與公主都這般『看重』我,我又怎能辜負他們的期待?」
含煙低頭應是,卻忍不住小聲勸道:「娘娘,這事既然蹊蹺,您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