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矜低頭不語。
慶寧見狀,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意:「我自幼便失了母親,但依我看,天下父母,哪一個不是為子嗣謀劃長遠的?你若有難處,不妨直言,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我也未必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顧矜抬眸,目光微微柔和了幾分:「公主慧眼如炬,顧矜確實有難處,日後怕是顧不上承稷。賢妃娘娘病弱,宮中唯一可託付之人,只有寧嬪。」
慶寧挑眉,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那倒是本公主多管閒事了?」
顧矜微微一笑,語氣溫和:「怎會?此事還是多謝公主。不過,若公主當真要謝,卻有一事讓顧矜頗為為難。」
慶寧:「有話快說。」
顧矜神色微斂,緩緩說道:「賢妃娘娘恐怕時日無多,若有一日……和嘉公主恐怕會孤苦無依。不知公主能否將她過繼膝下?」
慶寧聞言,柳眉倒豎,語氣中滿是怒意:「你讓我養那個沒教養的小鬼?你做夢!」
顧矜卻不惱,依舊笑意淺淺:「和嘉到底是好是壞,顧矜相信公主自有分辨。」
慶寧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嘲諷:「我不過受你一點小恩惠,竟就要莫名其妙多一個孩子?」
顧矜微微低頭,語氣中透著幾分懇切:「公主~」
慶寧擺了擺手,語氣中滿是不耐:「罷了罷了,竟讓本公主欠了你的人情。」
她頓了頓,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先不論這個,我今日來找你,還有要事。」
顧矜收斂了笑意,神色也隨之正經起來:「公主請講。」
慶寧目光微沉,語氣低沉而凝重:「這幾日,京城恐會生變。你在此處清修正好,看好你的孩子,沒事不要亂跑。」
第74章 顧矜本以為可以安靜度過自己最後在遊戲中的時間,卻……
不知道那日慶寧與蕭臨川究竟說了什麼,或者是林銳開始為蕭臨川刷新狀態的效果顯現了。
這幾日,她的世界安靜得出奇。沒有人再來找她,無論是蕭臨川本人,還是那些無關緊要的宮人。
這樣的安靜,竟然讓她有些恍惚。
「這樣也好。」
慶寧是個敢愛敢恨的性子,如今既然答應了她,那承稷和和嘉的去處也算有了著落。她至少可以少幾分愧疚。
可愧疚真的會因此減少嗎?
除了自己的承諾,除了這兩個孩子,真的就沒有愧疚了嗎?
顧矜手指骨節發白,寒意卻仍順著指縫滲進血脈——那個手把手教她描梅篆字的蕭臨川,那個在雪夜裡用掌心焐熱她十指的冷心帝王……
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如何一寸寸瓦解那人銅牆鐵壁的心防。
教他讀懂海棠含露時的輕顫,感受春雪初融時的微暖,將熾熱的吻落在他頸側跳動的脈搏上。
不用再做那個冷厲無情的帝王,擺脫所謂的數據和刷好感操縱,可以哭,可以笑,擁有真正的心之所向。
而今要將這些纏綿都剜去,竟像從心**生生撕下連著筋絡的血肉。
窗外梨花將謝,原是預兆著他們註定要在命運長河裡失散的讖言。
這一切,就當是一場夢吧。
或許,還是一場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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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這一天便到了——顧矜預計可以回到現世的日子。
陶樂樂一早上線找她,叮囑她什麼都不用操心,只需安心等待。等到手術完成,她的大腦便會自動將分散在遊戲中的意識收回。
從此,她將回到現實世界,回到高樓林立、車流不息的城市,回到那個可以腳踏實地、為自己奔忙的人生。
顧矜聽著陶樂樂的話,心中卻湧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
她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發現手指微微發涼,心跳也快得出奇。
「沒什麼好怕的。」她低聲對自己說,仿佛這樣就能壓下心頭的不安。
她走到承稷的小床邊。
三個月大的嬰兒正趴在柔軟的被褥上,胖乎乎的小手揮舞著,試圖抓住面前一隻木雕的小馬。
他聽見腳步聲,立刻抬起頭,烏溜溜的眼睛望向她,咧開嘴笑得天真無邪:「啊——!」
顧矜的心猛地一抽。她蹲下身,輕輕捧起承稷的小臉,在他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別擔心,媽媽以後一定會經常回來看你。」她的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卻藏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哽咽。
承稷咿咿呀呀地回應著,似乎聽不懂她話中的深意,只是揮舞著小手,軟乎乎的手指無意識地抓住她的衣袖,依戀地蹭了蹭。
顧矜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扯出一個微笑,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嗯,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這邊與承稷最後的吻別還未盡,殿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張德安匆匆走進來,低頭行禮後:「娘娘,今日親蠶禮可準備妥當?陛下已派了車攆在外等候,說要陪同娘娘一同前往。」
顧矜聞言,微微一愣,自那日高謀春祭後,她便再未見過蕭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