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樂站在輪椅旁,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她俯身靠近顧矜,小聲道:「令聞姐,你真的沒問題嗎?要不要我留下來?」
她的眼中滿是擔憂,還帶著些許對陌生人的警惕。
她拍了拍陶樂樂的手,那個動作輕得幾乎看不見,但足以傳遞她的決心。
陶樂樂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點點頭,二人將顧矜扶到床上,韓鈺幫她調整好枕頭的高度,確認各項監測設備連接妥當,才和陶樂樂一同退出了病房。
房門關上時發出輕微的「咔噠」聲,仿佛某種命運的閘門被再次開啟。
病房內一時陷入靜謐,只剩下監測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三顆心不同節奏的跳動。
「令聞姐,前幾日聽說你醒了,徐總第一時間便讓我過來看你。」
趙小穎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聲音中的熱情掩蓋不住那份尷尬與不安。
「你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趙小穎聲音有些顫抖,問出這句話又覺得不合時宜。
如今顧令聞瘦弱得仿佛風都能吹倒,皮膚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眼眶深陷,精神萎靡得像是隨時會消散的幽靈,哪裡稱得上好?
顧令聞卻是笑笑,那笑容虛弱卻真誠:「沒有想到還能醒過來,還能見到你。」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即使這個微小的動作都讓她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聽說是公司一直在幫我支付醫藥費……我現在行動不便,還麻煩你幫我謝謝老闆。」
趙小穎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欲言又止,唇幾度開闔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她摸了摸鼻子,目光躲閃著落在病房的一角。
誰都知道顧令聞是因為在公司加班過勞昏死的。
誰都知道靈動娛樂對員工有多麼的「人道」。
只是現在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迴避了這個問題,就像避開一具橫亘在眾人面前的龐大屍體,假裝它不存在。
趙小穎深吸一口氣,似乎為了掩飾尷尬,她匆忙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小心地放在顧令聞床頭。
「咱們的勞動合同去年就到期了,這裡有份新的協議,你……有空時候可以看看……」
顧令聞點點頭,朝二人示意:「能活著我已經很是感激,你們坐。」
趙小穎擺擺手,眼神閃爍:「公司里還有很多事,你……知道的……」
「你先好好休息,等過幾日好些了,我和老闆說,他也很想……謝謝你……」趙小穎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
謝謝……而不是道歉。
有什麼好謝的呢?
或許是謝自己沒有乾脆利落地一命嗚呼,而是貼心地選擇了漫長昏迷,讓公司能夠以「人道主義關懷」的名義每月按時打款,在商業倫理的考核表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還是謝自己在虛擬世界中躺著都能創造價值,讓自己的靈魂成為《三千天》的免費宣傳素材,為徐總的商業帝國添磚加瓦,把一個本該慘澹收場的遊戲硬生生捧成了讓投資人眼冒金光的「情感營銷典範」?
多麼完美的商業傳奇,主角甚至不需要站起來鞠躬。
又或是謝她那位尚在哀悼的奶奶,這位心碎的老人家不僅沒有狀告公司過失傷人,反而在悲痛中慷慨地貢獻出自己和孫女的虛擬形象權,讓資本家們能夠心安理得地繼續榨取她殘存的一點價值,將一個鮮活的生命轉化為可供永久開發的智慧財產權,編織出一張連死亡都無法掙脫的終身勞役契約?
這樣的「善解人意」,怎能不值得徐總親自致謝?
顧令聞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只是不管徐拓在想什麼,都和眼前的趙小穎無關。
她也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是公司龐大機器中的一顆小齒輪,除了服從,別無選擇。
她的欲言又止,那一瞬間眼中閃過的愧疚,已經讓顧令聞覺得很是安慰。
「好,你快回去吧。」顧矜點點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疲倦卻和善的理解,「也照顧好自己。」
趙小穎點點頭,眼角似乎有些濕潤。她轉身拿起那束潔白的馬蹄蓮,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插在顧令聞床頭正對的花瓶里。
顧令聞這才將注意力轉向一直跟在趙小穎身後的男生。
他穿著一個松垮的灰色套頭帽衫,下身是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黑框眼鏡後面的眼睛不停地眨動,似乎緊張得不知道該看哪裡。
他的手指不停地絞在一起,指甲邊緣顯然被啃咬得參差不齊。
顧令聞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但疲憊實在容不得她思考更多。
那男生明顯在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將「蕭臨川」公仔放在靠窗的椅子上,公仔在陽光下顯得栩栩如生,那雙眼睛不過是兩坨圓圓的黑點,卻似乎在凝視著顧令聞,帶著一種奇異的熟悉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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