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娘此時悠悠轉醒,苦笑著道:「財哥,給你添麻煩了。」
「咱們之間,不說這話。」高定財看了一眼怏怏不樂的白玉寶,「只看孩子的份上,我也該照顧你。可我沒本事,你別怪我就好。我家板車上有解暑的草藥,我先追上他們,回頭就給你熬藥。」
楊梅娘似乎想說話,可沒有精神,倒了回去。
高定財很怕她病情加重,他受了這一場驚嚇,倒也不累了,拖著板車就跑。
他想著救人,腳下不停倒騰,累到胸腔鼓脹疼痛也不肯停下來。
很快就追上了前面高大伯的兩架馬車,他眼睛一亮,大聲喊:「大哥,我記得前年大嫂找了些金銀花曬著,快拿點出來。梅娘中暑氣了,我要泡水給她喝。」
孔氏聽到他這一番理所當然的話,都氣笑了。狠狠搗了一下高大伯的腰窩,瞪過去的眼神格外兇狠。
高大伯接觸到了妻子的目光,心下無奈,他本也沒打算幫人……遇上風調雨順的年景,金銀花這種東西並不難得,有心的人家都能摘得到。但是當地已經大旱兩三年,地里的糧食沒收成,山上的草也同樣受不住這乾旱,隨處可見的金銀花也變得少了。
前年兩個兒媳先後有孕,他們夫妻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曬了點,這些草藥的用處很大,在這山上連草根都找不到的年景里,那真的是可以救命的好東西。
「沒有!倆孩子長疹子,拿來給他們泡澡了。」
農家人不懂得草藥的用處,反正金銀花這種沒毒的東西,想怎麼用怎麼用。
高定財
跺跺腳:「那怎麼辦啊?志毅這臭小子跑得那麼快,老子都沒答應分家,他就把家當拉跑了。等老子追上去,非得打斷他的腿不可。」臨走前還恨恨撂下狠話,「要是梅娘出了事,老子要他償命。」
語罷,拖著板車費力得往前跑。
孔氏滿臉的不解:「為了外頭的野女人跟自己即將成人的兒子翻臉,你弟弟腦子你裝的是不是草?」
兩人的夫妻,怎麼就成了一個人的弟弟?高大伯也不糾正她的稱呼,無奈道:「原先我說去教訓他,你又不讓我去。人家感情好了,他一顆心愈發偏向楊氏,現在你又來說這話。」
「說歸說啊,我可沒讓你管他的閒事。」孔氏呵斥,「還有你仨,不許去摻和那白靈兒的事。說破大天去,她也就是一個姑娘而已,這天底下的女人多了去,她有的人家都有,不過就是肌膚白點而已,你們敢湊上去獻殷勤,老娘打斷你的腿。」
這話與其說是告誡三個兒子,不如說是衝著高志文。
高志文這會兒挑著自己的桶,心想著還是挑桶輕鬆些。那板車……他是一輩子也不想拖了。
*
趙斌拖著板車,一路走一路想,乾脆離那個姓高的遠點,只要湊在一起,外甥是晚輩,只有吃虧的份。這也就是逃荒路上,若是在村里,外甥敢像今兒那樣打親爹,怕是早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剛好前面的外甥不打算停,於是趙斌也鼓了一口氣,即便要歇,也先趕兩天的路,確定身後的人追不上來了再說。
趙斌父子三人拖一個馬車,楊大林有弟弟幫忙,溫雲起則是和高志鵬換著走路,最重要的是,他們這一行中的女眷都挺懂事,沒有那能走還要坐板車的。
他家一直沒停下,也不覺得有多吃力。
走了一個時辰,距離歇息的地方有了七八里路。高志鵬又換下了溫雲起。
溫雲起慢走幾步,和在趙家的人走在一起:「舅舅,我的意思是,一會兒太陽落山咱們就停下來做點晚飯吃,吃完了咱們趁著夜裡涼快多趕一會兒路,若是能一鼓作氣趕到縣城外最好。主要帶著的水不多了,縣城那麼多人,應該能找到水……」
上輩子縣城外就有水,只是太少了,井裡只剩下一個底兒,他們排了一天多,每家只得了一個桶底
昨天的水都只剩下了小半桶,再怎麼省,這麼熱的天,不喝水那會死人的。那小半桶水最多管到明天下午。
趙斌本來就有躲高定財的意思,聞言點頭贊同:「你跟後頭的大林說一聲,想來他們應該不會拒絕。」
兩家走的時候,沒想過帶大林。
當然了,能找到知根知底的人結伴同行,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大林主動跟上,他們只有高興的。
楊大林挺怕被姑姑追上,得了溫雲起的話,點頭道:「志毅,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走,是走是停,不用問我。」
於是,一行人不光沒有停下來歇著,反而還走得更快了。
又走了半個時辰,前面就是官道,一行人停下來燒水煮飯。
他們動作快,遍地是柴火,天氣炎熱,鍋里的水實在不多,一把火就燒開了。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眾人已經吃完收拾好重新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