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說的話是何意?不對,他哪有覺得師兄管的多想要擺脫師兄了?
裴長硯把掌心從江思昭手裡抽出,江思昭頓時慌了,撲到師兄懷裡,焦急道:「師兄你誤會了!我沒有覺得你管的多,也未曾厭煩你,我、我不跟林修遠出去了!」
裴長硯不為所動,形容冷峻,似乎在度量這句話的真實性。
江思昭眼眸含著水光,私自外出本就是師兄的禁忌,他不該去觸碰師兄的底線。
「師兄,是我一時貪玩忘了規矩,你罰我吧。」可憐巴巴地低頭,一幅認錯的孩童模樣。
「罰?昭昭做錯了什麼要罰?」
江思昭捏著掌心,吸了吸鼻子,緩緩道:「不該用獎賞的說辭觸碰師兄的底線,不該違反規矩,在沒有師兄的陪同下與林修遠外出。」
四周安靜,仿佛身處無人之境。
江思昭惴惴不安地等待裴長硯發話,裴長硯卻始終一言不發,取下江思昭後腦勺的白玉簪,墨發傾瀉而下,柔順地鋪在蝴蝶骨。
江思昭一臉茫然,再度被挑起下巴,本就漂亮的面容變得更加穠麗。
「確實該罰。」
江思昭又吸了吸鼻子,身後腰窩被重重地按了按,一條粗壯有力的手臂從胸前繞到的腿彎。
他騰空而起,被師兄抱了起來。
「唔。」
睫毛驚慌扇起,師兄冷峻的側臉近在眼前,他感到有些慌張,又生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
裴長硯重新坐回那張玄木椅,他被放在大腿上,手攀著師兄的肩膀,杏眸經過水光潤洗,愣愣地盯著裴長硯繃直的下頜。
天真,可憐,委屈。
顯然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直到被翻了面,手抵在男人的膝蓋,臉面朝地面,氣血上涌,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師兄,不要!」他連忙抓著裴長硯的衣擺,半揚起頭咬緊唇搖頭。
終於知道師兄要做什麼了。
幼時他性格頑皮總是犯錯,但師兄總會一力擔下,無論是戒鞭還是禁閉思過。那戒鞭足足有他的胳膊那麼粗,幾鞭打下來雖然是師兄也要養好一陣。
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碎了一盞很重要的燈,據說燈里裝著一隻上古魔獸的魂靈,師父得知後大發雷霆。
江思昭從沒有見過師父如此生氣過,他幾乎以為師父要把自己丟下山了,若不是師兄求情,以十五戒鞭作為懲罰,他大概早已被驅出玄靈山。
彼時他疏於修煉,體魄與凡人無異,十五戒鞭幾乎能要去他的命。如若不是師兄擋在他身前,以「教導之過」攬下所有錯,替他承受那十五鞭,江思昭怕是難活下來。
那晚狂風驟雨,江思昭站在屋檐下來回徘徊,鞋襪被泥水浸透,他被禁足在院子裡,不能去看師兄。
雨水連成珠串,緊鑼密鼓的雨點密密匝匝地砸在地面,雷聲不止,在又一道閃電到來時,他總算等到了拖著劍往院裡走的裴長硯。
「師兄!」
顧不得大雨,江思昭小跑上前,借著雷電的光,他看到地面上被染紅的雨。眼淚終於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與裴長硯的血融於一起。
他哭著對裴長硯道歉。
明明是他惹出的禍,受罰的卻是師兄。
裴長硯穿了一身玄衣,受傷再重也難從外面,身板挺直更具迷惑性,唯有不斷從袖口往下流的血,才能窺見他此番屬實受了重傷。
伸手在江思昭浸濕的後背撫了下,他把人按在懷裡,鼻腔呼出的熱氣噴灑在江思昭的脖頸。
「...別怕。」
本想處理完傷口再來,但江思昭怕打雷。
雷音一聲比一聲響,江思昭忍著淚,攥著裴長硯的掌心,像抓住一塊寒鐵,沒有一絲溫暖。胸腔泛起酸楚,又啪嗒啪嗒地掉眼淚,他哽咽著說:「師兄,我不怕。」
那次是江思昭幫裴長硯上的藥,他掀開師兄的玄衣,後背沒有一處好肉,有些傷口還與衣服黏在了一起,血肉模糊,極難撕開。
他一邊哭一邊給裴長硯上藥。
終於上完藥,裴長硯披上衣服,轉身就見哭得小臉通紅的江思昭,怕他發現還一直忍著聲音小聲哭。
手背抹了下眼淚,江思昭抽抽搭搭:「師兄,我…我以後再也不會亂碰東西了。」
雖然這十五戒鞭沒有落到他身上,但給他的威懾力不比親身經歷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