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符霄第一次見到池耀剛,在百躍樓頂層的那個包廂,他被他舅舅叫去陪客戶。
很是稀鬆平常的一天,他按時按點上班,中午吃飯的時候,接到了徐鎮的電話。徐鎮問他忙不忙,不忙就晚上一起去見客戶。
這種酒局上的客套工作,符霄自從成年起就已經經歷了無數次,有的時候是符昇,有的時候是徐鎮。人脈、資源和行業規則,他們總要在潛移默化中滲透到小輩身上,而參與酒局似乎總是最為見效的辦法。
符霄坦然接受了,隨口問徐鎮見的是什麼客戶。
徐鎮嘆口氣,說是建材方面的,讓他很是頭疼。
徐鎮的本職生意其實是做輕工業出口的,生活用品家具類型居多,跟建材哪哪也不沾邊。如今這個局面起源於多年前,徐鎮在一個私下飯局上打賭輸了,硬著腦袋要去開發啟屏山那個景點。做景區總不能沒有建材,這才跟池耀剛搭上了邊。
在一個陌生領域探索總歸是難的,何況他一個墨守成規那麼多年的老企業家,跟人合作也是難題,所以徐鎮選擇帶上他的寶貝外甥,至少他做的東西還跟景區沾點邊。
符霄沒什麼問題,不過就是個普通客戶,直到他看見徐振發給過來的文件,開始了第一次懷疑。
池耀剛。
池黎。
這個姓太少見,又都是南陵人,這讓他沒法不懷疑。
符霄就這樣提著半顆心去了,然後看到了衣衫整潔的池耀剛。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兒肖母,女肖父」這句話的具象性。
可他不敢賭,他只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於是他狗腿子似的忙乎了半個晚上,費盡心思終於把話題引向了家庭層面,聽到池耀剛頗為驕傲地說起自己的女兒在國外留學,曾經在錦明大學學油畫。
符霄的心「撲通」一下落地了。
真的是她。
後來第二次見面,也就是池黎在的那天,池耀剛再次在飯桌上提起了自己的女兒。
他說女兒回國了,正在錦明辦畫展。
這幾個詞連在一起差點把符霄砸暈。
她回國了?
他不知道。
自從分手以後池黎就切斷了和他的一切聯繫,甚至狠心到刪了他這邊的朋友。時隔四年,再次聽到她的消息,好像那年春天被割裂的時間再次流動。
他們在那個不太正式的晚上見面了。
那天是他們的戀愛紀念
日。
即使符霄早有準備,但在看見她的第一眼,還是被她的變化驚到。這讓他清晰的意識到,他們中間真的隔了那麼久。
符霄沉默了。
他有點想哭。
忍了一晚上的情緒讓他在回家之後失眠了,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晚上,直到早上徐遠給他發信息,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昨晚見到的那個小姐姐的畫展。
符霄沒回,只是從床上起來,光速收拾出門了。
他看得出來徐遠對池黎感興趣,雖然還算不上喜歡,但是估計快了。
池黎太招人,以前他就知道,這幾年在國外待著,不知道她都學了什麼,身上女人味更重了。就連那天站在屏風前都讓他眼前一亮。
他沒時間細想,但就是不想讓他們見面。
灰溜溜地開車去了,結果在十字路口就和張慶打了個照面,他又意外,又驚恐,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但好在張慶沒看出來他。
他在外邊車道上貓了半天,才敢開車進去。
眼看著池黎帶他們進館,他只能在車上老老實實坐地坐著,這一坐就坐了一個上午。
徐遠沒來,不知道是不是他沒回信息的緣故。
符霄舒了口氣。
他自己彆扭的沒法,又拉不下來面子主動去找她,他甚至都想在外邊冷靜夠了就回去,可最後老天還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
符霄從老爺子那出來,還在路上就給張慶發了信息。
信息內容言簡意賅:【把池黎電話給我。】
得虧和張慶認識的早,也得虧這哥們夠上道。
幾分鐘後他得到了池黎的電話。
張慶這人精的跟鬼一樣,這種事他心裡門清,最開始他剛知道池黎和符霄分手這件事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太可能,這倆人太配,分了以後沒人能配他倆,他們在他眼裡簡直天生一對。這下好了,複合的節奏,張慶樂開了花。
剛過十點,美術館已經閉館,漆黑一片。
符霄開車從那邊經過,下意識望了眼大門上的幾個字。
上次吃飯記得她說住的酒店離美術館不遠,可這邊酒店不少,他沒法確定。
符霄圍著周圍晃了兩圈,最終把車停在了路邊,他打開剛才和張慶的聊天框,又點進去那串號碼,打過去。
內心忐忑和那串嘟嘟聲合在一起,符霄有些緊張了,手心冒汗。
幾聲以後,電話被接聽。
他聽見池黎慣常地問了句:「餵?您好。」
符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些難以擠出聲音。
「是我。」
池黎聽見他的聲音好像很驚訝,有倒吸氣的聲音,她壓根沒有想到會是符霄。
符霄沒等她的回應,索性一鼓作氣。
「你在哪?見一面,我去找你。」
空氣安靜了幾秒,池黎就愣了幾秒,不斷的思想猶疑後,她還是報了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