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都挺好說話的。
褚朝陽淚眼婆娑的盯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覆著水膜,稍稍眨動就滾下兩行淚。他捨不得、想多看徐盼幾眼,淚水太多已經會順著臉頰流進嘴裡的程度,咸澀難咽。
徐盼先是撫著用手背揩去他的眼淚,擦不過來後就改用自己袖口去擦,如常般笑了一笑。
「多大點事兒啊,值得你掉金豆豆。」
褚朝陽癟著嘴含淚望他,一開口就破音兒了:「哥,我是不是特別沒本事……」
「趙曄說你了?你別搭理他,當他放屁。」徐盼蹲的腿有點麻,架著褚朝陽一隻胳膊拉他起來,捧著他的兩頰擦拭眼淚,「外人胡說八道你還放心上,我們家朝陽最棒了。」
褚朝陽垂首將額頭磕在他肩膀,抽泣道:「不是因為他,因為別的。」
徐盼配合地嗯了聲,呼嚕著後背,笑著肯定道:「在哪方面都有本事,別自怨自艾了,你得相信你自己才行。」
褚朝陽又嗚咽一聲,吸了吸鼻子撲簌簌落淚,看起來可憐死了。
「好了乖乖,都笑你呢。」徐盼看了看街上的行人,多少都會好奇地分來一些目光,他半拖半拽地拉著朝陽上車。
徐盼從容地掛擋打火,刻意去忽視褚朝陽異常的反應:「朝陽,把安全帶繫上。」
是人都有些不願說的小秘密。
朝陽不願意說,他選擇尊重和理解。朝陽是他相依為命的人,細微的異樣或許不足以讓他起疑,但從褚振華那邊回來後就變了不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但他搞不清怎麼了。
他無聲嘆了口氣:「朝陽。」
褚朝陽側過臉看他,哭得讓他心疼,等著徐盼下一句話。
「別哭了。」
徐盼專注著前方的道路,他剛拿下駕照沒多久,再加上一貫謹小慎微,只能用餘光看他一眼。一番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又折返回去,無奈地笑笑:「不管怎麼樣,我都站在你這邊。」
褚朝陽的嘴唇癟了癟,濕漉漉的眼睛緊盯著他哥:「就算我沒本事,你也愛我?」
「怎麼定義你沒本事。」
徐盼皺了下眉,在路口等綠燈的間隙看過來:「你已經很優秀了,你還想徒手搓個火箭上天啊?」
若是以他的標準,褚朝陽能生活自理就算有出息。
褚朝陽被這話逗得哭不下去了,但也樂不起來,哽咽道:「要是我當時跟褚振華走了,你還會像這樣對我好?」
徐盼被問得無語,繃不住笑了出來,專心與路況慢慢地說著:「朝陽,你試著反過來思考一下,你跟你爸走了,你還願意聯繫我麼?」
如此簡單的問題,有什麼想不通地。
他甚至比褚朝陽更害怕分開,他的父母走的太早又不親近,只剩下一個小弟弟是溫暖的。他恐懼總有一天朝陽會回歸他原來的家庭,但他控制不住的想對朝陽好,因為褚朝陽對他的意義幾乎占據所有。
從褚振華上門找他的時候,他就惶惶不可終日,能拖一拖是一天、直到褚振華說要去學校里親自找朝陽才收起見不得光的心思。
他怕呀。
他怕褚朝陽一走了之,再也不理他了,從此形單影隻踽踽獨行。他親口告訴褚朝陽,可能會讓朝陽對他多一絲記憶——不管是財迷心竅還是含辛茹苦都行,大概率他們不會再有交際。
褚朝陽的眼睛都亮了,認錯態度積極,但不打算改。繼續道:「哥,要是你、有了伴侶,沒和我在一起呢。」
徐盼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他,笑盈盈地直白道:「你是不是想說,要是我和趙曄在一塊了,在這種關係下,誰更重要?」
「……嗯。」
他哥比他想像的要坦蕩。
褚朝陽心虛地應了聲,躲開他的目光看著中控台,一會兒後車就停在小區樓下了。他看著徐盼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去單元樓門口等著。
他比徐盼高了半頭,因此看他哥的時候就要稍稍低頭,不然就覺著他哥太瘦弱了。
徐盼下車後仰頭看了眼樓梯間的窗戶,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推了推朝陽的肩膀讓他先走:「知道答案你會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罵我?」
「徐盼!」褚朝陽剛被哄好一點,聽到這話又急了。
徐盼笑了一聲:「得細分啊朝陽,我是人,人是會變的。」
褚朝陽不想聽他哥說這話,沉默著,等到了家門口就脫力地抱住他哥,要死不活地拖著腔質問道:「怎麼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