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坐上去,對面的椅子就被人拉開,前一腳在辦公室被白舒沅口誅筆伐的刺頭板著一張臉,朝趙郢抬抬下巴。
飯還沒吃,趙郢已經有些沒胃口了。
「趙郢。」韓謙眼睛裡有紅血絲,眼尾紅腫,像被用力揉過,「你吃什麼?」
「燒鵝拼叉燒。」
趙郢低頭翻看起菜單,聲音不高不低:「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說話的功夫,有一個和韓謙一同被分到趙郢手下的實習生從他們背後路過,對趙郢揮揮手,小聲說:「趙、趙哥好。」趙郢點點頭,那人如釋重負地大步走開。
韓謙:「……」
「憑什麼他叫你『趙哥』,我要叫『趙組長』?」他語出驚人,「你睡/我的時候怎麼不讓我喊『趙組長』?」
「你他媽小點聲!」趙郢被他的虎狼之詞嚇得一哆嗦,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當場捂住韓謙的嘴。
哎,煩人。
他把做好的雙拼飯端到桌面,在燒鵝表面淋了層酸梅醬,「那晚我是情不自禁,又不是變態。你喊什麼隨你,行了吧?」
十分鐘後,韓謙也端著餐盤迴來,跟他一樣,點的燒鵝拼叉燒。
這人吃飯的時候很安靜,一句話不說默默乾飯,趙郢注意到他的飯量似乎是自己的兩倍,於是多問了一嘴:「怎麼樣,好吃嗎這個?」
「待會兒我打包一份當晚飯……」韓謙抽張紙巾擦擦嘴角的酸梅醬,頓了頓,「我從沒吃過這個。」
趙郢夾菜的手一頓:?
韓謙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表情認真而享受,恍若這頓有餐補的免費燒鹵飯是什麼宮廷御菜一般。
趙郢眼底又多了幾分複雜的同情。
他放下筷子,用哄三歲堂弟的語氣緩緩道:「今天和同事相處得怎麼樣?」
「Daisy向你打小報告了?」韓謙一眼看穿。
「不好意思。」趙郢提著嘴角,笑容隱隱透著無奈,「Daisy又是哪位。」
韓謙不認可地眯了眯眼,仿佛在質疑他這個組長尸位素餐,連下屬叫什麼都不清楚。
「Daisy是舒沅姐的英文名。」韓謙說,「就像你的英文名是Miles。」
趙郢:「……」
他怎麼不知道他叫Miles?
趙郢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上半年雲升的資料庫更新員工信息,要求每個人給自己取一個英文名,與國際接軌,方便以後接觸外國客戶。
這種東西就當時圖一新鮮,估計白舒沅也早就忘了。
趙郢看過他的履歷,畢業於卡內基梅隆大學計算機學院,獎項和實習經歷堪稱輝煌,但云升很少招留學生,互稱英文名這套在公司行不通。
「說中文就行。」他擰開保溫瓶,喝了口上午泡的金駿眉,「白舒沅沒跟我打小報告,是我今天路過看到的。擺著一張臭臉,這不服那不服的,還不積極配合同事,我說的對不對?」
「什麼叫我不積極配合?」韓謙活像一包炸藥桶,一點就爆,「趙郢,你既然都看見了怎麼還說得出這種話?舒沅姐上午給我分配工作,我電腦都沒打開就有人讓我幫忙複印文件,坐下不到五分鐘,又叫我下樓拿咖啡、取外賣,這是實習生還是跑腿打雜?」
「舒沅姐說實習生都是這麼過來的,我實在不理解,難道雲升的企業文化就是老員工有活不干,把攤子甩新人頭上嗎?」
原來刺頭刺的是這個,趙郢心想。
說白了是他和白舒沅思維方式不同,教育背景也截然相反。白舒沅覺得很正常的事,換到韓謙那裡,就是某種程度上的職場霸凌。
「再有下次你可以直接拒絕,有突發情況來辦公室找我。」
趙郢不戴眼鏡顯得特別年輕,瞧著比韓謙大不了幾歲。他微微彎著嘴角,臉上的梨渦若隱若現,「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說話很沖?凶死了。白舒沅那麼說是怕你和其他同事起衝突,沒壞心思,你以後注意注意溝通方式,行嗎韓謙?」
「嗯。」韓謙悶悶應下了。
「我記得你那晚不是這個顏色。」趙郢指了指眼珠,回憶道,「藍色……偏藍灰?」
韓謙說:「我戴了美瞳。」
趙郢「哦」了一聲,韓謙這種留過學的都特有邊界感,所以也沒多問。
等韓謙吃完,趙郢跟他一道把餐盤還了,肩並肩站著等電梯。
他們挨得很近,趙郢似乎能感受到從韓謙那邊源源不斷傳來的熱意,以及一點快揮發乾淨的男士香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