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郢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情緒倏忽間變得輕盈,下一秒仿佛被人點中笑穴,毫無預兆地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韓謙:「……」
趙郢笑了快五分鐘,眼角溢出淚花,蒼白的臉頰多了一絲血色。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對不起,你看起來像電視劇里的魔法保姆。」
「呵呵。」韓謙把掃帚一扔,消極罷工,「自己掃去。」
趙郢攤攤手,在水果箱裡摸出一顆汁水飽滿的耙耙柑,慢條斯理地剝了起來。
他把剝完的果皮扔到陽台祛味,彎腰時,韓謙趁機推了推他的胯骨:「趙郢,那句話是認真的嗎?」
「哪句?」趙郢問他。
「那句就是那句啊!」
韓謙咬著後槽牙:「你他媽少裝傻!」
哦,趙郢心想,應該是他為了堵廖彥川的嘴,說自己在哄自己男朋友那句。
「假的。」他說,「純純看姓廖的不爽。」
趙郢把抽紙都準備好了,遲疑道:「要哭出去哭,大晚上的怪瘮人,鄰居要投訴的。」
韓謙拍掉抽紙,語氣兇狠地說了聲滾。
趙郢一向不把他的狠話放心上。
這會兒正好來了個電話,他把韓謙趕到陽台外,關緊玻璃門,對著幽靈形態的韓謙豎起食指,「餵?」
「哥,是我,趙萊。」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趙郢看了眼手機,是一個沒有備註的陌生號碼,不是通訊錄里趙萊常用的手機號:「換聯繫方式了?」
趙萊沒答話,而是說:「六月份高考完,爸媽準備讓趙寶瑞住你家。」
「爸媽跟你講的?我怎麼不知道?」
「前幾天的事了。」趙萊聲音透著淡淡的無語,「八字還沒一撇,就惦記著我倆誰來給趙寶瑞當牛馬。他們一開始想我騰個地方出來,我說我租的一室一廳,爸媽不同意,非要我再換套三室一衛的房子住。」
趙郢抓到重點:「三室?」
趙萊「嗯」了一聲,不屑道:「我一間,趙寶瑞和她女朋友一間,還有他們的寶寶一間。」
「他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弄大了……」趙郢皺眉,「你後來怎麼說的?」
「我說,想讓趙寶瑞跟我一塊住,除非我死。」趙萊輕聲道,「我把手機號銷了,新號目前只給你打過電話。哥,你知道的,他們在我這嘗不到甜頭肯定會來找你。當年你給他們兜過一次底,這回不是小事,還要繼續嗎?」
「你去年因為爸媽跟韓謙離……」
隔牆有耳,趙郢掛斷電話,隔了一兩秒回撥過去:「剛剛信號不好。」
「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他看到韓謙那雙時刻把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睛,緩緩轉過身,面向陽台的窗戶,「韓謙去世了,意外死亡。」
「他死了?」趙萊的音調提高了八個度,「不是說好人不長命,壞人遺千年嗎?趙郢,你是不是在騙我?」
趙萊見過韓謙幾次,在他們正式確認關係後不久。
也許他們註定是一對天生不合的「妹嫂」,趙萊對韓謙口味、不標準的普通話以及在趙郢身上犯下的惡行進行了由里到外的批判。
她形容韓謙是一個空有美貌的低素質人士,劣質的舶來品,被過量甜味素填滿大腦的糖尿病預備役。
當時韓謙差點和她打起來,趙郢路過問了句她在哪報的語文培訓班,用詞如此精闢高級,兩人雙雙停下來,最後的結局是韓謙從趙萊那裡要到了補習班中介的微信。
後來他們在美國的西姆斯教堂交換結婚戒指,距離十三小時的時差,趙萊包了一個數字吉利金額巨大的紅包,說很遺憾因為工作不能參加他們的婚禮。
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並承認趙郢伴侶的親人。
韓謙背對著落日金輝下的雲海群山,不悅道:「就算你有空也不能來。教堂只能有三個人,我、趙郢和神父。你想當神父嗎,小妹?」
眼看又要吵起來,趙郢把鏡頭拉回自己面前,笑著和趙萊道了再見。
另一頭的趙萊長時間地沉默,似乎在思考趙郢這番話的可能性。
她說:「你難過嗎,趙郢?」
陽台邊的人望向那抹肌肉寬厚的身影,說道:「難過呀。」
「我還在想……那件事是不是我做錯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