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郢看向手機顯示的時間,他要來不及了。
韓謙想跟就很吧,他心想,大不了談話的時候讓他找個地方自己涼快去。
見面地點在周寧新公司對面的咖啡廳,趙郢一下車,周寧正好走過斑馬線,途徑網約車前方的路燈。
趙郢喊了他一聲,周寧回頭望過來時,先是一個開心的表情,而後見到第二個下車的韓謙,笑容即刻消失,眉毛嚴肅地擰結在一起。
「趙先生,我以為您是一個人來。」
趙郢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上個月你已經見過……韓遷了,重新介紹一下,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周寧眼底很快地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像是悲痛與不可置信。他抗拒地看著韓謙,語氣生硬道:「我希望我們的會面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韓謙眉尾一挑,「我——」
「沒問題。」趙郢一口應下,拍了拍韓謙的肩膀,「我記得這條街上有一家寵物用品店,公主把彈力球咬壞好多,剛好你去買幾個新的,再看看有沒有公主愛吃的零食——少買些,不然它又要挑食。」
將不情不願的韓謙打發走,趙郢拉開店門,與周寧在盡頭靠窗的位置落座。
「我跟著韓總幹了一年,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一號人物。」
周寧點了杯拿鐵,隨後把一個裝得微微鼓起的密封袋遞到趙郢手中:「韓總沒說過他還有一個表哥,不過我沒有立場提出質疑,畢竟趙先生也看到了,他們長得很像。」
「是很像。」趙郢牽動唇角,右頰浮現出一枚很小的凹陷。
他在心裡說,豈止「相似」,這兩完全就是同一個人。
兩杯咖啡被分別端到他們面前,周寧用咖啡勺攪了攪,緩慢道:「趙先生,我冒昧地問一句。您選擇韓總的表哥,是單純地喜歡這個人,還是在緬懷逝者?」
趙郢:「都有吧。」
他拆開密封袋,不出意外地摸到一枚同款的婚戒,尺寸比他的略大一些,戒環沾了點污漬,仿佛是灰塵或者泥土。趙郢捏著紙巾細緻地擦乾淨,說:「其實我見你的主要目的不僅僅是拿回韓謙的遺物,我還想聽你講一講……他在這一年裡發生的事。」
「這也正是我想告知您的。」周寧心有靈犀地說。
「第一次見韓總的時候,他狀態看上去很糟。」
當時韓謙招的是貼身秘書,每一場面試都親自下場,等同於boss直聘。他開的薪水高,要求卻不苛刻,面試當天,周寧與幾十個人同場等候,他排在比較靠後的位置。
第一個人面了不到一分鐘,出來時灰頭土臉,臉色十分精彩。第二個人……一直到排在周寧前一個的面試者頂著同樣操/蛋的表情走出來,周寧意識到這位老闆的要求與脾性大概率非比尋常。
輪到他的時候,他甚至產生退縮的念頭。
奈何薪資和福利待遇實在誘人,周寧還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上了沙場。
他推門進入,一眼看到正中間那位年輕男人,五官混血感明顯,坐著都比一些站著的人高。
年輕男人眼眶烏黑,好似長時間沒睡好覺,眉眼一片陰翳。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寧拿起桌面的那張照片。
「說說你對這個人的第一印象。」
照片裡的男人側對鏡頭,笑容淺淺地餵著一隻貓。從長相來看,男人的臉與當下大眾審美高度契合,用一句近期很流行的話形容,這張臉可以說做男做女都精彩。
須臾,周寧瞥了眼年輕男人的反應。
他的未來老闆和這個人是什麼關係?
對象?看著不像。仇人?那也未必。
周寧想了又想,心中升起兩個字:前任。
「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破罐子破摔,「但作為愛人,卻截然相反。」
他還想再說點什麼,韓謙抬頭看他一眼,打斷道:「什麼時候方便入職?」
周寧啞然,如果他沒記錯,他就只說了一句話。
開始上班後,周寧終於明白了韓謙用那張照片面試秘書的意圖——「趙郢」這個名字,他每天聽到的次數不下五次,偶爾韓謙午休,嘴裡也突然冒出一句憤恨的夢囈,說「趙郢,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答應複合」。
白天韓謙對趙郢的態度用一句話概括,是「他怎麼能這樣對他」。
晚上,這句話發生了變化,變成「也許他有自己的苦衷」。
周寧對老闆反覆無常的心態習以為常,也習慣了韓謙每天因為照顧那隻叫「公主」的比格犬在公司發瘋,絕望地怒吼說公主又背著他吃屎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韓謙不知道第多少次提起趙郢時,周寧小心翼翼地問,您為什麼不向前看呢?
「我不認為我們結束了。」那時的韓謙說,「只是當時他在氣頭上,我也在氣頭上,誰都不肯低頭,他甚至還甩了我一巴掌。但要我現在回去找他……我該說什麼呢?又該怎麼問他?」
趙郢表現得太決絕,他一邊期待這是趙郢反常的表現,一邊又感到惶恐,害怕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