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想了想:「不算吧,但我們關係也不近,她說話總是居高臨下的,好像大家都是傻子,我不跟她一個寢室。」
李秋嶼說:「跟同學相處要注意一下,儘量別明面得罪人。還有,古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以後念大學了更要注意,跟人交往真誠是很重要,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說了幾個大學校園裡的案例,包括最著名的一個案子,明月也曉得。
「新聞上報導他其實很老實,家裡還窮,是有錢室友欺負他了,他氣不過,一下把同學殺了。政治老師提過這個案子,也這麼說的,還教育我們不要隨便欺負老實人,要跟同學友好相處。」
李秋嶼道:「別信新聞瞎說,有一種人犯罪,是他自己的問題。他不是什麼激情犯罪一下去殺人,他是有預謀的,腦子很清楚,錘子在宿舍放了一周。還有,他不能算窮,這是前幾年的事了,他有電腦用,絕對不是窮人。」
明月疑惑:「新聞也不能信嗎?為什麼要這麼寫?」
李秋嶼道:「新聞本來應該被大眾相信,但寫新聞的人,有時為了製造噱頭,吸引人關注,會顛倒黑白是非,捏造事實。一個又窮又老實的可憐孩子,被人長期譏笑,奮而反殺,這符合大眾的心理期待,但事實不是這樣的,被他殺害的同學,才是真正的窮苦孩子。即便和同學有點摩擦,沒幾個人會想去殺人,因為大部分人是有理性也有情感的。」
「這對被害死的人太不公平了,他們不光失去生命,還要被人說成是欺負別人才惹禍的,寫新聞這些人的良心呢?」明月很不解,「他們難道不是念過很多書,明白事理的人?」
李秋嶼揉揉她腦袋:「受過高等教育,也未必能做人。剛才這個案子裡的罪犯,是高材生,一個人擁有知識才能,不代表有正常的人性。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健康的心理,區別在於如何控制。」他忽生憂心,他憂心的事多了去,錢總是能叫人更自由一些的,李秋嶼最近認真思考了幾個問題,錢就是其中一個。
他沒告訴明月,他委託子虛莊村長,以村支部名義,給了楊金鳳一些補貼。公家出錢,楊金鳳不會不要,他希望她的親人能活得稍微輕鬆些。他尊重楊金鳳,寧折不彎,這樣的老人,不該一直吃生活的苦。
一輛轎車停在他們前頭,喬勝男上了那輛車,不再避諱,李秋嶼當然認得這車。趙斯同跟喬勝男的碰面並不多,他弄到了手,便開始節制起來,理由總是充分的,他實在是忙,生意人哪有不忙的?趙斯同對任何女人的興趣,都不會維持很久,再美麗的肉/體都叫人乏味,更何況,喬勝男沒有這個優勢。她的思想、精神,趙斯同也沒興趣深究,毫無新意。他不再頻繁出現,叫喬勝男飽嘗等待的滋味,幾乎要懷疑起他,痛恨起他。但只要他出現,態度卻不變,依舊貼心迷人,問她工作上的得失,學生們的成績,關心她最近讀了什麼書,有沒有想看的電影。趙斯同沒有尋常男人的庸俗,只想上床,有幾個男人會花功夫關切一個女人的靈魂?如果有,那也是為下個步驟上床做準備。
趙斯同在女人跟前永遠是傾聽者,他言語風趣,對女性是十足的尊重,這才是愛的滋味,滋味太好,喬勝男又要慚愧之前的疑心,責怪起自己。他如今來接她,是故意叫人看見、知道。
在喬勝男看來,也許是兩人關係的更近一步,只有李秋嶼知道,這是要結束的徵兆。趙斯同的快感,來自於征服一個堅硬靈魂,不在於美醜、胖瘦,他喜歡挑戰,幫別人挖掘自身,比如喬老師的情慾……李秋嶼一點也不想管這些事和這些人,不幸的是,趙斯同要把這些東西置放在他的生活半徑里,他知道他能感知,一箭雙鵰,既滿足他本人的欲望,又順帶著什麼意圖,賭他李秋嶼管不管閒事?一定不止這層,李秋嶼有種直覺,趙斯同還有別的目的,他尚不清楚。
「嘿!」明月突然詐他,「你沒聽見我說話嗎?」
李秋嶼回眸笑:「說什麼了?」
她怕他沉默,也怕他失神,叫人琢磨不透他又想什麼去了。
「暑假你也去莊子裡過幾天行不行?」明月提議道,「熱是熱了點,但我會給你燒水,天天都能洗澡,晚上坐院子裡吃西瓜,用井水一浸,可涼了,還能看見大月亮,碩大的月亮,就是《佩德羅巴拉莫》里寫的那種月亮,你在城裡叫樓擋著了,有時看不見,在我們那裡,什麼遮攔都沒有,打平原的盡頭升起來,大得很。」
她已經操心上暑假了,太漫長了,她得回家,留李秋嶼一個人在這兒,明月緊張,她期待地望著他,李秋嶼笑了笑:「我在城裡也能看見,現在就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