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說,她有些感激那射傷了她的一箭。
河水繼續升起,直至沒頂。
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忽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座古行宮的影。
那座在她夢中曾毀於烈火的古行宮前,也流動著一條古老的河流。
她原本寧靜的心,忽地微牽。
一縷模模糊糊的愧疚之感,隨之自她的心中升起。
她下意識在水中微微掙扎了下。
她終究還是有牽絆的。
那個她唯一辜負了的人,來生再報。
黑暗壓來。
她鬆軟了下去,身子在柔軟的水中下墜,又隨著水中的暗波,飄向河的中央。
水下,一柄劍鞘突然從斜側插來,攔腰阻住了身子的墜勢。
接著,探來一隻有力的手,一把攥住她飄擺的身子,將她托起,舉出水面。
男子帶著她回到岸邊,將她抱上來後,立刻放下,清去口中異物,跪在她的身旁為她渡氣。
她依然緊閉雙目,沒有醒來。
他的面容一分分地蒼白起來,終褪盡血色,而雙目漸漸轉為赤紅,手更是無法掌控顫抖了起來,卻始終不肯停下。
終於,她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喉間發出一縷細如遊絲的低低呻吟之聲。
他迅速探指到她鼻下,感覺到了幾分呼吸,目中登時放出狂喜的光。他不停呼她名字,用力地揉搓她的雙手和胸口,當感到她冰涼的皮膚終於恢復暖意,確定她的呼吸回來,自地上躍起,朝著遠處打了一聲呼哨。
一頭通體漆黑雄健異常的駿馬現身,風馳電掣般,奔到他的身旁。
他迅速脫去她身上吸滿水的沉重衣裳,從馬背上扯下一件披風,裹住她的身子,抱著,正待上馬,崔重晏恰在此時尋到此處。
已是數年未見的舊日宿敵猝然相對,目光交鋒,各自猛地停了下來。
她被他抱在懷中,閉著雙目,覆著潮濕烏髮的額頭貼靠在他身前,宛若溫順睡去的模樣。
崔重晏的眼瞼不由隱跳,暗中緩緩咬緊牙根。
瑟瑟趕上來,當看清眼前之人,一時不及細想他究竟是如何會在此時現身於此地,不顧一切地喊道:「裴郎君!你來的正好!公主快不行了。世上或只有前朝況天師能夠救她了!那人如今若還活著,可能就在長安一帶!你過去,或更為方便!求你快帶公主過去找他!再耽擱下去,公主怕便支持不住了!」
她已在周圍苦苦尋了許久,此刻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撲跌在地。
崔重晏派出一同尋人的軍士正從遠處奔來,紛聚在他左右,只待他令下。
「讓開!」
裴世瑜眉峰聚煞。他緊抱懷中人,蹬馬迅速上鞍,高高坐於野岸坡上。
隨著一聲厲喝,他猛然提韁。
龍子奮揚發力,居高,四蹄高高飛起,如天龍一般,朝著眾人筆直俯衝而下。
驚人的威勢,令近畔幾名軍士不由閃避,不敢以肉身相抗。
轉眼,駿馬帶著主人,朝著遠處疾馳而去。
「將軍!追嗎?」
軍士的問話將崔重晏喚醒,然而他的耳中仍如迴旋瑟瑟片刻前所發的言語,暗中猶如重重落在他頭上的一記無形之錘。
他被提醒了。
長安不是他的地盤。
比起自己,這個他分明瞧不起向來卻又難壓的敵手,或卻能夠帶著她,長驅直入、無所阻擋。
到了今日,他還是輸了一籌,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她帶走,無法阻擋。
不是因他無能,是天意偏袒。
他在原地立著,宛若變做一道化柱,許久,一動不動。
……
晨光初降朱雀門外新開的埠頭之上,位於城南的中央街肆已沸。蒸餅的霧氣裹著胡麻香,與駝糞味混在一起,漂懸在了青石道的上方。金漆的嶄新幌子下,販漿翁的吆喝與騾馬的驅趕聲此起彼伏,青灰布衣的路人往來不絕,遠遠望去,猶如一條不會停歇的河流。
這人流忽在街北的盡頭處分岔,市聲到此,陡然低伏下去。
那裡,便是永昌新城信王府的所在。
兩尊石獅踞於高階左右,獅口含珠,目如銅鈴,朱門包著碗口大的浮漚釘,門內照壁,隱現蟠螭之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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