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是少你吃了還是短你穿了?如今要你嫁個人你就這麼不願意?那將來我死了讓你回來奔喪你是不是也要逃啊?你到底是不想嫁人,還是心裡嫉恨你弟弟,見不得他好?」
「父親?」姜迎滿臉錯愕,她像是從未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一般,如今看他竟是滿臉的陌生,「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小肚雞腸傲慢無禮,是不是?」
「是。你出去看一看,哪家的姐姐不親近自家弟弟?只有你,跟個怪胎一樣誰都不親近,你要不是有個嫡女的身份在,將來好嫁人,你以為我還會如此哄著你順著你?你做夢吧!」
這話說得極其殘忍難聽,饒是蔣其文也不禁皺了眉:「老爺,您怎麼這樣說話呢?氣話說多了自己都信了,您平時多寵迎兒啊,迎兒現在知道錯了,您就原諒她吧。」
眼見著姜竭的態度似有所軟化,姜迎一句話又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我沒錯!」
「你說什麼?」
「我沒錯!我想不通自己錯在哪兒,我這輩子也想不通自己錯在哪兒了!我只是不想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我不想像母親和孟姨娘一樣困在後宅里蹉跎半生!我也想讀書,想經商,想做活,想嫁給我自己喜歡的人!」
姜竭喉嚨里「呵……呵……」地喘著粗氣,想來是氣得狠了:「那你喜歡誰?你告訴我你喜歡誰!」
「我喜歡裴郎!」
姜迎自暴自棄般喊出這句話,頓時全場寂靜,沒人敢說話。
「裴再賢,城外農戶之子,家中只剩一位年邁的老母,為人良善本分,自幼飽讀聖賢書,卻因出身微末被他人頂替了科考資格,你們看不上他的出身,在他來提親之時對他百般羞辱,甚至叫人將他打了出去!」
「我一開始以為,我對他的感情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嫁不成便嫁不成,難道我姜迎要吊死在他這棵樹上嗎?可後來,這份喜歡一日比一日濃烈,一日比一日清晰,折磨得我連入睡都難,我才知道,我非他不可。」
姜逢像是窺到了什麼天大的秘密般震驚,為何這件事她從來不知道?
第14章
可細看姜竭和蔣其文的表情,她就知道姜迎說的不是假話。
這回著急的人換成了蔣其文,雙手放在身前來回摩挲:「迎兒!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想著他,說不定他早就成家生子了,只有你這個傻姑娘一心一意想著他,他心裡還會記得你嗎?」
「會的,他一定會的……」姜迎低垂著頭,口中喃喃念著,指關節用力到泛白。
「你做夢吧!」姜竭那張汪著油光的臉此刻猶如羅剎般可怖,眼中寒光乍現,隱隱有風雨欲來的趨勢,「我告訴你,就算嚴家不要你,還有張家、李家、王家,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逃!」
姜迎抬眼,含著淚珠的眸中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那雙眼睛看得姜逢心裡莫名一驚,她抬手果斷拔下頭上金釵,待姜逢看清她要做什麼時已然來不及阻止了。
「別!」
「噗呲!」
血肉劃破皮肉的聲音刺穿耳膜,在姜逢腦中嗡嗡作響。
姜逢瞳孔驟縮,帶著完全未曾料到的驚愕,眼睜睜看著猩紅的血液從姜迎姣好的面容上滑落,越流越多,似要將她整個人吞噬。
瘋子。
這是姜逢心裡唯一的想法。
「啊——」
蔣其文失聲尖叫,忙拿出手帕去捂,即便是姜竭也嚇了一跳。
姜迎卻硬生生推開他們,任由滿臉的血流下,黝黑的眸子看向姜竭,嘴角的笑意帶著說不出的惡劣:「如今,我看你還能把我嫁給誰?」
「你……你!」
姜竭顫著手,不斷撫著胸口順氣,仿佛下一秒就要氣絕而亡,蔣其文見父女二人這般,一時也不知道要先顧著誰好。
姜逢拿了帕子先給姜迎包上臉止血,而後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姜迎低著頭,心中已打定了主意:「父親,母親,你們就當沒我這個女兒吧,反正外頭都說我是與人私通才逃的婚,我的名聲已臭了,臉也毀了,於姜家再沒有半分價值。今日女兒將這副皮囊還給你們,我們終究親緣薄淺。」
她拂開姜逢的手,獨自向外走去,像要走進某個深淵,那背影里透著無邊孤寂。
那是姜逢第一次覺得,她從小到大一直羨慕的人,原來也和她一樣,在自我懷疑與自我厭棄的邊緣苦苦掙扎。
回了知春苑,姜逢請了個大夫為姜迎包紮傷口,她本以為姜迎還要消沉幾日,哪知第二天她便精神飽滿地起來催促她幹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