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回頭看了眼城門,道:「咱們先回去,不要在這時候染上病,咱們這麼多人在一起很容易就傳染給其他兄弟們。」
眾人低喪著頭回了營帳,幸好徐來行軍打仗一直都會備著草藥,不管有沒有用,都先煮了給他們每人一碗發下去,祈禱能抵禦一些風險。
但天不遂人願,當天夜裡姜逢便發起了高熱,密密麻麻的細汗層層布在她的額頭上,意識已經模糊不清,嘴唇也乾澀裂開,她只覺得胸口中有一團火球在燃燒,似要把她燒成灰燼。
徐來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大手覆在她滾燙的額上,雙眼猩紅泛著疼,語氣中難掩焦急:「沒給她喝湯藥嗎?」
「喝了。」一旁的江臨川也深感無奈,「但到底是個姑娘家,身子比不得咱們這些老爺們兒。我說你也是,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你帶著她去幹嘛,我看你真是跟一群男人帶得時間長了,人好好一個小姑娘你就不能養得精細些嗎?」
「行了別說了。」徐來沒工夫聽他發牢騷,「現在怎麼辦?有藥嗎?」
「只有些治風寒的藥,剛才已經給她灌下去了,不過我估計也沒什麼用,等天亮去城裡找大夫吧。」
「知道了。」徐來眉心緊皺,眸中擔憂之色毫不掩飾,「對了,你去看看將士們有沒有感染的,他們交給你了,今晚我得守著姜姜。」
「行。」江臨川答應得爽快,給他留下了塊巾帕,「你自己也小心點。」
江臨川出去了,帳內又變得安靜下來,只有姜逢偶爾呻.吟的夢囈聲,睡得極不安穩。
徐來眸色沉沉,心中愧疚要溢出來,他不該把她帶去城裡的,甚至不應該把她從京城裡帶出來,一開始也不應該去招惹她,所有的厄運都是他帶來的。
如果一開始他們不曾認識,她也不會遇見這麼多麻煩,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顫抖的手背輕輕貼在姜逢滾燙的面頰上,睡夢中的姜逢總覺得自己要被身體裡的那團火球給燒死了,喉嚨幹得要冒出煙來,冷不丁一片清涼貼上她,她像沙漠中瀕死的人一樣被強烈的求生欲所驅使,拼命汲取那片冰涼,她忍不住伸手,緊緊握住她唯一的生的希望。
姜逢醒來時腦中尚不太清醒,手臂上傳來沉重的重量,她微微支起酸痛的身體察看,徐來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已然熟睡了,她沒去叫醒他,只小心躺了回去。
身上汗濕的衣衫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這會兒黏膩地搭在身上並不舒服,她不適地動了動身子,不想竟驚醒了徐來。
徐來警醒地睜開眼,見姜逢已經醒了過來,立馬清醒了些,「姜姜,你好寫了嗎?還難受嗎?有沒有不舒服?」
「我沒事的。」姜逢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笑,面上透著虛弱,「就是出了汗有點難受。」
「現在不能洗澡,不然病情會加重的。奚穆他們去城內醫館抓藥了,應該快回來了,你再睡會兒,藥熬好了我叫你。」
他伸手給姜逢掖了掖被子,等姜逢漸漸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閉上眼睛後他才彎身出去了。
昨天江臨川來報,軍中有兩位士兵也同樣感染了瘟疫,看來這次病情非常兇險,且傳染力極強。
不遠處,江臨川和奚穆的身影漸漸清晰,徐來快步迎了上去,「怎麼樣,藥抓來了嗎?」
「抓來了,但不多,城中所剩藥材不多,那大夫也是勉強給咱們湊了些。」江臨川舉著手中的藥包道。
「你先去熬吧,有總比沒有好,給姜姜和感染的將士們都餵下去。」
徐來又問一旁默不作聲的奚穆,「瘟疫的源頭查到了嗎?」
奚穆面色有些凝固,想來十分棘手:「我也只是聽那大夫說的,馬盤河前兩月決堤,朝中抓了許多壯丁去修堤,可還是於事無補,後來,幾乎能用的人都用上了,就連十幾歲的孩子都去了,才勉強修好了。」
「只是那之後,潁州就大不如前了,男丁所剩無幾,緊接著瘟疫又爆發,城中老弱婦孺許多撐不過去的,這潁州早就不是從前的潁州了。」
「這麼說,一切的源頭就是馬盤河了。」徐來若有所思,負著手沉吟,「看來病症找到了。」
第35章
「因著修堤死傷了太多人,有些屍體泡在河裡腐爛,有些屍體被家人領回去,可土地是地主的,普通百姓沒有土地安葬家人,屍體得不到妥善的處理,這些怕就是感染源了。」
「自古以來,大旱大澇後必有瘟疫,就看官府如何解決了,此次瘟疫來勢洶洶,但潁州根基深厚,應當能夠得到妥善的處置方式,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奚穆搖頭,面上帶了些難以言喻的惆悵,「說是瘟疫剛爆發時官府就大量購進藥材,導致百姓們無藥可買,到鄰城去買,那兒的人怕他們被瘟疫傳染,都不許潁州人進城,所以……」
徐來嘆氣,心口被一股氣堵著無處疏解:「現在看來就是朝廷也沒什麼表示,不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也許是朝廷還不知道呢?」奚穆猜測。
「不會。」徐來面色凝重地搖頭,「瘟疫是大病,我朝明確規定過,反有地方感染瘟疫,必須要上報朝廷,朝廷派出太醫進行緊急巡診,為百姓們免費治療,若有百姓不幸染病身亡,朝廷也必須給出安葬費,可是你看看,他們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