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心喪氣,在池子邊上垂袖徘徊,亭里懸掛的燈籠投射出光,照得小池明澈如鏡面一樣。
百無聊賴的時候探頭往下看,九洲的大池固然壯麗,但欠缺了纖巧和精緻。這碧波粼粼的琉璃池卻美輪美奐,要是換了白天賞看,必定能望進池底去。水波下有魚蝦,也有藻荇吧,不同於阿爹精心妝點的魚缸,少了人為的雕琢,更有天然的、鬼斧神工的美感。
水面微漾,倒映出一個倩麗的身影,蘇月看見鬢角有髮絲垂落下來,抬手將它抿到了耳後。
正整理,邊上忽然冒出個身影,嚇得她驚叫起來。定睛一看是皇帝,顯然他也受了驚嚇,板著臉道:「你幹什麼?雞貓子鬼叫!」
蘇月撫胸不迭,「這是卑下的錯嗎?聖駕駕臨前,不該遣人開道,提前知會卑下嗎?」
皇帝說用不著,「朕是乘著晚風閒庭信步,走到哪裡算哪裡。再說小娘子不是大人物,用得著提前通稟嗎?」
好吧,言之有理,蘇月無奈低頭,「卑下錯了,不該受驚,下次不敢了。」
這是明著告罪,暗裡譏諷,以為他聽不出來嗎?不過他有涵養,不會同她計較,且剛才她對水梳妝的樣子很好看,驚擾聖駕的小罪,也可以相抵得過了。
當然,小罪可恕,大罪還是要懲戒的。他這一路上想了很多由頭,仔細斟酌著話該從何說起。
負起手,他緩緩在水廊上踱步,燈籠的光潑灑向他,那面目陰晴參半,「魯國夫人前幾日進宮面見了太后,太后漏夜趕來責問朕,有了孩子怎麼辦。」
蘇月有點發懵,「什麼孩子?」
皇帝回頭看了她一眼,「朕與你的孩子,要是生在梨園,對朕的名聲不好,你也得不到妥善的照料。太后的意思是,應當把你接入掖庭待產。」
一個響雷,結結實實在蘇月頭頂炸開了花,「我怎麼有孩子了?什麼時候的事?」
皇帝捺了下唇角,「朕也不知道哪來的謠傳,說懷上就懷上了。」一面好整以暇問她,「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嗎?」
蘇月說絕對沒有,「卑下草芥一般的人,怎麼能如此誣陷陛下呢。」
當然,刻意在魯國夫人面前渲染兩者有染,這是無法抵賴的。不過這件事對他沒有妨礙,至多是自己名聲受點損,咬咬牙也就過去了,能回家最要緊。
皇帝呢,當然是不相信她的,目光在她臉上巡視,哼笑道:「朕發現你這人嘴上卑微,行為卻很乖張。你那天跑進朕更衣的地方,上來就要脫朕的衣裳,朕沒冤枉你吧?你分明是蓄意製造朕臨幸你的假象,好以此蒙蔽太后和魯國夫人,達到入宮伴駕的目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