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納罕地問她:「你當初就是因這句話栽進去的?」
劉善質哀致地點頭,「越是出挑的前頭人,前朝時候越是遭罪。我受夠了內敬坊的日子,只想離開這裡,他答應替我找出身契,借著離園就醫的名頭,把我救出去的。」
然後承諾只是承諾,說過就忘了,目的一旦達到,就開始避而不見,連個交代都沒有。可惜劉善質這點上沒有春潮灑脫,春潮一旦發現有變,首先是脫身自保,而劉善質顯然不死心,還有指望,歸根結底是太過相信白少卿對她的感情。
蘇月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但她心軟,經不得劉善質哀求。斟酌一番後道:「若白少卿當真來找我,我順口一提倒也不難。但若是試探過後不如娘子所願,娘子從此能振作起來,別再自苦了嗎?」
她說能,那雙眼睛漸漸沉寂下來,「若不是圖情,我早就出去了,何必苦苦等他。」
蘇月說好,「我只幫娘子這一回,過後你們怎麼樣,不和我相干。」
就此說定了,到了白府上 ,各自抱著樂器,進了早就預備好的茶室內。
劉善質臉上始終帶著一點惆悵,席間雅樂照常演奏,但蘇月能聽出她琴音里的迷惘。白家的那些族親面上客氣,暗裡是瞧不起樂工的,還因他們聽膩了雅樂,非在中場的時候要求她們換胡樂。
大家沒辦法,只得照著他們的喜好換曲目。事後白溪石來致歉,說族親不懂梨園的章程,請她們海涵。一面又客套地招呼:「女郎們不是外人,不必拘在小小的茶室里,可以到處走走看看。」
樹挪死人挪活啊,蘇月趁機站起身,赧然笑道:「我坐了半日,確實累了,還請少卿包涵我的失禮。」
白溪石說哪裡,「晚間宴飲還早得很,大家隨意就是了。」
於是蘇月就依照和劉善質的約定,將行動的範圍圈定在假山附近。沒消多久,白溪石安排完了親友們,果然來尋她說話了。
他還是很客氣,言語也謹慎恭敬,「今日勞煩辜娘子了,好不容易清閒,又被我請到家裡來。」
日光灑在年輕女郎如帛的皮膚上,那肌理剔透瑩亮。她說少卿客氣了,「您執掌梨園,我們身為園中人,能為少卿效力,是我們的榮耀。」
白溪石凝視著她,緩緩搖頭,「我聽過一個傳聞,說娘子與陛下曾有牽扯,原本是不敢勞動娘子的。」
蘇月尷尬地「噯」了聲,「到了婚嫁的年紀,尋常提親議婚而已。這原本是件小事,無端被宣揚了起來,令我很羞慚。如今婚事不成,人又進了梨園,只能感慨世事無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