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兩下里都不怎麼高興,這場談話走進了死胡同。蘇月因裴將軍心情低落,皇帝又咄咄逼人,她咬著牙從抹胸里把香囊摳出來,解下絲帶朝他扔了過去,「送出去的東西緊盯著不放,既然捨不得,還你就是了。」
皇帝慌忙接住,看她氣咻咻轉身就走,心裡的驚訝難以平復。
香囊上還殘存著她的體溫,掌心沒熱,耳根子卻熱起來——她把它保存得真好,貨真價實的貼身珍藏啊!
所有的不快,因此煙消雲散了。他看著她的背影,腳下踟躕,國用適時閃現,手裡托著燈籠的挑杆,無聲地向上舉了舉。
皇帝意會了,接過挑杆跟上去,嘴裡說著:「朕送你一程。」
蘇月走得很快,那纖麗的身影一閃便進了閶闔門。
南北的巷道悠長,到了晚間兩道宮門之間一般是不通行的,因此也沒有燈。今日是初五,月光晦暗,只有稀薄的星輝照亮,連腳下墁磚的縫隙都看不清楚。不過那盞燈籠不多時便在身側搖擺了,甩又甩不脫,她不想領情,直撅撅道:「卑下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陛下相送。」
可那人渾不在意,「與帝王相處有個要訣,賞你的你不能推辭,沒賞你的你不能討要,記住了嗎?」
蘇月心道規矩那麼多,煩人得很,就不能不相處嗎?
然而那燈籠就像鬼魅,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蘇月終於忍不住了,站定腳回身問他:「陛下,您是不是愛慕我?要是,您就直說,不要這麼嚇唬人,卑下膽子小,經不得嚇唬。」
皇帝沒想到她這麼直接,直接到他居然不知如何作答。
關於這個問題,他也曾問過自己,是不是受太后影響太深,潛移默化地認為沒得到的人最好,所以見了她便中意她。他也沒打算自欺欺人,目前來說他確實是欣賞她的,畢竟她長得漂亮,琴技好,性格也不差,作為妻子的人選,可說十分合乎標準。但也僅僅是合適而已,就像將遇良才……他一向很惜才,對她另眼相看也是正常的。
真話顯然很難說出口,畢竟還要臉。當初托人登門提親,可被毫不猶豫地退回來了,再覺得她好,不免有熱臉貼冷屁股的嫌疑。
於是他一哂,「朕富有天下,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愛慕你做什麼。朕只是覺得鄉音親切,你的心眼也不多,朕見過太多勾心鬥角,乏累了,和你說話不用動腦子,如此而已啊。」
短短的一段話,做到了神憎鬼厭,這不是在讚揚她,分明是在嘲諷她。
蘇月氣惱地看了他半天,可能把他看得心虛了,他僵硬地調開了視線。不過他能這樣解釋,對她來說也算如釋重負,便抬了抬手,指著前面的玄武門說:「陛下,我就快到了,您不必再相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