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裡的盅被小心翼翼搬出來,送到了皇帝面前,蘇月呈上湯匙,看他一口一口喝得優雅,似乎並未沾染軍中胡吃海喝的粗鄙之氣。
他吃東西的時候無暇說話,蘇月便靜靜站著,神思有些恍惚。
皇帝見她沉寂,精神也和平常不大一樣,不由放下了手裡的勺子,遲疑問:「你可是還沒用飯?想吃什麼,朕讓膳房做來。」
蘇月搖搖頭,「安福宮用飯早,內宰教授好課業,小廚房就放飯了。」
「那你怎麼不高興?」他仔細打量她兩眼,「是不高興見到朕嗎?」
蘇月說不是,「並未不高興,能夠出來走走,卑下還是很高興的。」
她的喜與不喜,大多時候很分明,並不需要費心甄別。皇帝雖然不擅長與女郎相處,但對於情緒的微妙變化,把控還是很精準的。他從她眼裡看不見光了,當初她在梨園的時候固然是想家,卻似乎沒有這麼不快樂。
他只好試探著打聽,「你在安福殿中,受人欺負了嗎?太后對你不好,刻意刁難你了?」
蘇月說沒有,「太后對卑下很好,還贈了卑下一條珠串呢。」說著掀起袖子讓他看,那溫潤的珠光,在腕間瑩瑩發亮。
皇帝看清了,那是太后由來珍藏的,曾經對他說過,將來下聘的時候要用來贈給兒媳,如今送給她,說明太后最滿意的仍舊是她。
那她究竟何故鬱鬱寡歡?是真的討厭他,還是不喜歡這高入雲天的宮牆?
皇帝陛下心頭忽然沉重,連胃口也驟然全無了。
第38章
應該怎麼做, 才能讓女郎高興,這個問題對於皇帝來說很難,不是想不到, 其實是辦不到。
他知道自己此時要是發話讓她回姑蘇, 她必定立時兩眼放光, 神采飛揚,但這事沒法實行, 一則辜家眼下應當已經在趕往上都的途中了,自己還得努力堅守這個秘密。二則近在眼前的人, 下不了狠心鬆手, 畢竟當年太后言之鑿鑿辜家女郎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心裡也是這樣認定的。就像給打上了一個戳,要想更改不容易, 外面可有裴忌還有什麼義兄, 鬧得不好被人捷足先登, 到時候找誰哭去。
所以得硬下心腸,假裝沒瞧見。他低頭重又喝了口湯, 但愈發食不知味了,只好讓人把盅撤下去。
蘇月這才發覺他好像沒喝幾口,納罕地問:「不好喝麼?卑下來前嘗過的, 和那天做的一樣。」
原來是嘗過的, 這算不算兩人同喝了一盞湯?皇帝有些不好意思, 支吾敷衍著,「想是天熱……朕忙了半日頭昏腦脹,心裡攢著一捧火……不能再喝了。」
想了想, 從案後走出來,在她面前踱過來又踱過去, 每經過一回就瞥她一眼,看得蘇月心底直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