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哂,「以前沒看出來,你是個爛心爛肺的東西,你想死不要緊,但你沒有想過阿娘。當初小阿妹夭折,阿娘受了那麼大的打擊,半年才緩過來,你要是再一死,我怕她的身子扛不住,會被你拖累。」
權弈的失望終於落到了實處,「所以你替我遍尋名醫,都是看在阿娘的面子上。」
皇帝道:「朕若說是出於兄弟之情,更會被你氣死,所以就算在阿娘的頭上吧。」
他那異於常人的思維,常會令權弈語塞,直到今天還是一樣。
這幾日權弈被關押在這裡,腦子沒有停轉,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露了馬腳,被他察覺了。他自問一直謹慎行事,且武將出身的人不是都很馬虎嗎,怎麼樁樁件件都被他防住了。
縈繞在心頭的問題一直得不到解釋,索性去追問他:「你是何時懷疑我的?」
皇帝瞥了他一眼,目光所及是鋪天蓋地的碾壓,「替你看病的大夫是朕搜羅來的,你的病情什麼時候有起色,什麼時候痊癒,朕都知道。」
權弈的身子不由晃了晃,「看來我一直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也沒有信任過我。」
皇帝說:「你的腦子是豆腐渣做的嗎?朕那是關心你,難道你以為朕在監視你?你三年前身子就已經調理好了,可你一直裝病,朕以為你享受這種有人疼愛的感覺,便沒有戳穿你。後來大梁建立,你的病就好了,受封爵位入朝參政,朕以為你會是朕的好幫手,能替朕分憂,沒想到你日日比朕還忙,忙著拉攏文臣武將,忙著到處與人攀交。朕問你,忙了那麼久可有成效?最後任你調遣的,不還是朕送到你手上的京畿駐軍嗎。」
這些話像巴掌拍在權弈的臉上,把他最後的一點尊嚴都拍碎了。
是啊,忙了很久收效甚微,因為他沒有戰功,也不能服眾,所有與他交好的人,還是看在阿兄的份上。他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並不氣餒,反正從未想過和這些人交心,等他接手了大梁江山,他們只要向他俯首稱臣就好。結果連這點自我安慰到最後也消亡了,他從來沒有跳出阿兄的五指山,他的篡權,是他一個人的忙亂,細想起來真是諷刺。
他退後兩步,背靠在木柵上,無力地說:「你順水推舟,拿我試驗滿朝文武 的忠心,那些讓你看不慣的人,也趁著這次一網打盡了吧?」
皇帝說是啊,「所以你也算有功,朕不殺你,給你找了個好地方頤養天年。」
權弈惱火,「我才二十三歲,你管這叫頤養天年?」
皇帝道:「你要是不喜歡這個詞,那就換換,叫圈禁怎麼樣?」
說得權弈再次張口結舌。
皇帝沒興致同他糾纏了,調開視線道:「闖下了滔天大禍,就別再指望心裡舒坦。朕在譙郡給你劃了一塊地,你上那裡老實呆著去吧,這輩子不得特赦,不許離開半步。」
權弈咬牙苦笑,「你一直在計劃遷都,只要都城遷往關中,就能徹底讓阿娘撇下我,是麼?」
皇帝沒有否認,「你欲圖謀反前要是有這腦子,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