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穗遞過去一把鐵錢,說:「勞煩你跑一趟。」
「不會不會。」夥計對上她的臉,羞得嗓音低了三度,他接過鐵錢也沒數,一轉身就跑了。
跑下船又壯著膽子說:「曲姑娘,我叫吳大力,你以後買水的時候喊我,我給你拎上來,不要錢。」
「行,我看見你就喊你。」丹穗笑著應下,「你忙去吧。」
一扭頭,丹穗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她白他一眼,揚起下巴走了。
「誰家老爺有我這麼窩囊?」韓乙嘀咕,他追上去,追到艙房裡,問:「曲姑娘,還生氣呢?」
丹穗不理。
「我跟你道歉。」韓乙說。
丹穗挑起眼,「你錯在哪兒?」
韓乙啞聲,他走到她身前,捧起她的臉讓她看著他,他真誠地說:「我是真心想跟你求教,你說的話對我來說很有用。」
丹穗垂下眼,她使勁搓了搓衣角,低聲說:「可能你會覺得失望,我一點都不想談論國家興亡的事。我不像你有能耐有本事,想多了操心多了,我會很難受,我沒改變的能力,知道的越多越難受。索性不管不問,像大多數人一樣操心生計,儘可能活下去。」
韓乙沉默下來。
「我就是你大哥嘴裡想活百年的螻蟻。」丹穗抬起眼直視他,「韓乙,我不想騙你。」
韓乙鬆開手,他在她身旁坐下,沉默許久,開口說:「你是個極有本事的人,不會是螻蟻。」
丹穗不吭聲。
兩人靜坐著,各思考各的。
丹穗猛地嘆口氣,她有些後悔,她就不該如此坦誠,真是瞎了心,韓乙要是瞧不起她,生出把她撂下的心思可怎麼辦?她本來也做不成什麼大事,不說明白也不影響什麼。
哎呀!她真是變了,丹穗心裡生起警惕。
「你還沒遇到發揮本事的時機,不要多想。」韓乙開口,他反省道:「是我勉強你了,這種事我自己都琢磨不明白,哪能強迫你替我拿主意。」
他把他的苦惱帶給她了。
「這事我們都不想了,我也不再提。」韓乙承諾,他偏頭看向她,說:「你也別貶低自己,你肯定有施展抱負的時機,我帶你離開施家就是不忍心你這樣的人困在後宅慢慢死去。」
丹穗頓時清醒過來,他肯帶她逃離平江城,而非安翠兒、古越,不就是出自憐惜她身負天賦的份上。
「你說的對。」她跟他說,「等我們安定下來,我要開個私塾。韓老爺,你要不要跟著我學認字?」
韓乙見她臉上又有了光彩,他心情好了起來,說:「我帶你去青龍埠口買書,你無事的時候看看書繡繡花。」
「你還沒說要不要跟我念書,給你個機會,當曲夫子的大弟子。」
韓乙起身要走,丹穗一把拽住他,她壞笑著說:「快給曲夫子問好,我不收你束脩禮。」
韓乙不肯,他手上一用力,拎起她抱在懷裡往外走。
「別掙扎啊,傷口裂開了你又要伺候我。」他提醒她。
眼瞅著要走出去了,丹穗怕被人看見兩人親密的動作,她雙手箍著他的脖子往下壓,仰頭親了上去。
一回生二回熟,韓乙掌握了親嘴的技巧,頓時讓她軟了身子。
兩人分開時,皆是氣喘吁吁。
「別動。」他按著她的胯,啞聲說:「讓我緩一會兒。」
丹穗難耐地哼一聲,隔著兩層棉衣,她似乎還能感覺到它在跳動,棍狀的弧度烙在她腿上,她身體裡空虛得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韓乙平靜下來,他放下懷裡的人。
兩人目光對上,皆是不自在,眼神錯開,笑意爬上嘴角。
「去找那個叫大力的夥計,讓他找幾個人上船起錨,我們去青龍埠口。」韓乙說。
「能進埠口?」丹穗問。
「托人去買,正好我們也去踩踩地盤,到處看看。」
丹穗下船去找吳大力,起錨、升帆,樓船駛出灣口,掉頭去青龍埠口。
吳大力跟著船走,他是引路的,也是登上埠口去買書買布買棉花的人。
樓船停在不礙事的地方,丹穗和韓乙圍著擋住臉的頭巾站在船板上望著埠口,這裡船隻繁多,布置精美,出入的人衣著光鮮,他們二人的樓船摻在其中也不顯眼。
「我看見你大哥了。」丹穗瞪大眼,一日不見,黑大變化頗大,身上都披上狐裘了。
韓乙「嗯」一聲,他挪開目光,也擋住丹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