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三十三戶人家,共七十八個人聚集在充當練武場的前院,宅門外還守著大幾十人,甚至東西兩個方向的路上,還有許多人快步往這兒跑。
「人到齊了,走吧。」韓乙說。
丹穗把磨得亮閃閃的斷刀遞給他,大鬍子他們各拿上各的刀,兩個殘兵也拿上菜刀。
他們走在前面,丹穗和郭飛燕她們牽著孩子跟在後面。
「走。」韓乙走到前院吆喝一聲。
一大幫人個個掂著武器從院子裡魚貫而出,雄赳赳氣昂昂地向王家大宅出發。
看熱鬧的人綴在後面,並且沿途不斷有人加入。
行路半個時辰,韓乙和曲丁慶他們打頭的隊伍抵達距王家二里遠的迎安大街,這是沿海縣城上最繁華的一條街,也分布著三家占地頗廣的賭場。
「好漢,那是王家的狗腿子,他們報信去了。」走在韓乙後面的漁民緊張地說。
韓乙點一下頭,「沒事,不用擔心。」
隊伍行進的腳步不停,在報信的人進王家大宅一柱香後,韓乙他們站在朱紅色的漆門前,門前還懸掛著寫有奠字的白燈籠。
「趕得不巧,明兒是王家九個惡棍的頭七。」大鬍子嘖兩聲,他故意說:「忘記記日子了,該明天過來的,都說頭七是回魂日,王家九個惡棍的魂回來跟我們對峙一番,也好還我們清白,免得他們子孫冤枉我們是殺人兇手。」
「哐」的一聲響,朱紅色漆門從里面大力拉開,一個管家模樣的馬臉男人帶著一幫掄著棍子的打手走出來,他拉著臉說:「你們不要太過分,我們家老爺是不是你們殺的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做了虧心事還敢在青天白日走出門,也不怕老天降雷劈了你們。」
「老天要是有眼,挨雷劈的也該是王家祖墳。」大鬍子粗著嗓門回罵。
「休要跟他們說廢話。」曲丁慶開口,他看向管家,問:「喊個能管事的出來,今兒要是好商好量,我們放你們一馬,不讓你們見血。」
「你們有啥事?」
「報信的狗腿子沒說明白?我們今天代潮安縣所有受王家九霸欺惡的受害人上門,接他們的兒女、親娘、妻子回家。」曲丁慶高聲說。
管家看一眼擠滿人頭的巷道,再看一眼打頭的一幫人手上握的刀,他底氣不足地說:「我家少爺們不在家,還有……」
「打進去!」韓乙懶得再聽他囉嗦,他舉起斷刀發話:「我這把刀飲飽胡虜人的血,今兒也嘗嘗地痞無賴的血。」
話一出,他揮著斷刀打頭衝上去,大鬍子和曲丁慶還有孫大成三人緊跟上去,後面的漁民一股腦揮著菜刀和鐮刀大叫著衝進去。
地痞無賴不是兵,都是貪錢好利的宵小,韓乙他們的刀還沒落下,堵門的打手一鬨而散,他們調頭跑回宅子裡,各跑各的,生怕鋒利的刀刃落在自己頭上了。
大門衝破,朱紅色漆門砸下來成為腳踩的墊板,之後二門、三門的門板都被拆下來鋪在腳下踩。
「快跑快跑,二龍你快跑。」一個貌美的婦人推兒子離開。
「我跑什麼?我就不信他們大白天還敢殺人。」
「翠英啊——」
「寶柱——寶柱你在哪兒?我跟爹來接你了。」
「紅貝——」
「春娘——」
「……」
攻進大宅院的漁民們紛紛扯著嗓子喊,各個角落裡,緊閉的木門打開,一個個身姿消瘦的女子眼含熱淚跑出來。
「爹!」
「春娘!春娘啊!爹以為死之前見不到你了。」
「有人看見我娘嗎?我是梨花,有人認識我嗎?」
兩方人如入海口的江水和海水,兩道水迅速流融在一起,抱頭痛哭聲如夏日蟬鳴,哭聲一波高過一波。
韓乙見丹穗她們擠進來了,他走過去說:「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帶人去別的地方走一圈,看有沒有被關起來的。」
丹穗點頭。
韓乙讓曲丁慶留下,他和大鬍子還有孫大成帶走兩個殘兵去掃蕩,逢門就踹,遇見一個個含恨瞪著他們的王家人,他們揮刀嚇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