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談家悅自覺收拾碗筷去洗碗,這一看就是做熟了的。
談老太也沒說什麼,直接跟沈南星說:「小南,你收拾收拾東西,下星期一就去上學吧,復讀也要在學校,在家容易分心。」
沈南星看過來。
談老太嘆氣:「農村家長里短,事兒多的很,你在家裡學習容易被打擾到,根本清靜不下來。」
沈南星眨了眨眼睛,逗小老太太:「您可真放心,就不怕我考上大學,真飛了?」
談老太瞪她一眼:「我巴不得你飛。三禮這情況不可能拴住你一輩子,我也沒想著叫你守著三禮,三禮這孩子可憐,從小沒媽,有爸跟沒爸差不多,要不是有他大爹,這孩子真就跟一樣。日後你前程通達,我要是不在了,你但凡想著今天的情分,能幫我照看他也就夠了。」
沈南星挑眉:「大……大爹家幾個兄弟呢,還有悅悅,都把談禮照顧的很好,您不放心他們,反倒放心我?」
談禮和談大伯一家的關係極好,真就跟親生的差不多一樣。談禮都直接管大伯和伯娘叫爹娘。不管是從血緣還是親近關係上來說,談老太都應該更信任談大伯一家才是。
而沈南星,非親非故的,談老太怎麼就篤信她在日後能照管談禮?
談老太苦笑:「他大爹一家子都是好的,現在心都齊,可終究都要結婚成家。他大爹一家是會照顧他,但萬一,如果有個萬一的話,至少還有你,會遵守今天的承諾。」
談老太讓沈南星準備好東西,星期一就去城裡高中上學。
「暫時不著急,我新查到的法子,想給三哥多扎幾遍試試。」
她看著小老太,「我總覺得,能治好他。」
第一次說的時候,談老太聽到了也只當是沒聽到,無謂的希望最傷人。
可現在小南又說一遍,談老太莫名就有些心慌。
或許,或許……真可以呢?
吃過飯的沈南星,又開始如之前那般,給談禮扎針。
談家悅也在邊上幫忙。
等針紮上,談家悅就按照沈南星的要求去熬藥,給談禮泡腳。
這一遍針扎完,哦豁,可真累。
當大夫,首先就得有個好身體,不然這一套針她都行不下來,看來以後還是得加強鍛鍊。
談家悅把給談禮泡腳的藥熬好時,二哥談家明來了,說大哥談家勝在家裡陪客呢,談家勝相親看好的姑娘,已經來看過家了,也基本都滿意,就只差彩禮之類的說好,就能結婚了,媒人正在談大伯家說這事兒呢。
談家勝婚事不順,這眼看可算差不多了,當然比較重要,因此今晚過來接談家悅的,是二哥談家明。
談家明來的時候,還拎了條大草魚,給放外面水缸里養著了。
他在社辦養魚場當臨時工,工資不多,好歹也是個工作,不用下地幹活掙工分,養魚場臨時工每個月8塊錢,30斤糧食,就這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名額基本都是被關係戶給占了。
談家明有本事,會開拖拉機,會拉漁網,熟水性,妥妥符合要求,再加上談家有背景,他的名額倒是沒人占。
這年頭不管是在啥單位,職工都是有著自己的便利的。
屠宰場的不會缺了肉,餅乾廠的不會缺了餅乾吃,就連供銷社的售貨員,醬油醋那也都不用買,那麼大的缸子,打一碗出來再加一碗水進去,誰看得出來。
談家明在養魚場上班,那就也不會缺了魚吃,只是也不會做得那麼明目張胆,晚上才悄默聲地把一條大草魚給拎過來。
談老太還說他:「悠著點,別做得過頭了,別人眼紅。」
談家明一邊把魚丟進缸里,倒了清水養著,一邊說:「奶你就放心吃,養魚場現在是個什麼光景您又不是不知道,進來的都是關係戶,正經上班的就沒幾個,給發的魚料,也都被他們偷摸弄回家了,魚就割草養著唄,反正一年到頭賣的錢,都不一定夠發工資的。那飼養場也是,前兩年公社幹部想出成績,擴大規模,如今豬欄都空了一半了。我看啊,這社辦企業都撐不了多久。」
談老太搖搖頭:「大鍋飯不好吃。」
就像這生產大隊一樣,最初成立公社,劃分生產大隊的時候,大家全都幹勁十足,一個個的都恨不得用上十二分的力氣。
但久而久之大家發現,干多干少一個樣,認真賣力氣幹活的,和磨洋工遲到早退的拿一樣多的工分,分一樣多的糧食,那還能有幾個人願意「吃虧」?
覺悟也不能當飯吃。
公社的養魚場、飼養場這些社辦企業也是一樣,只要進去就能每月拿工資,旱澇保收,公社那許許多多沒辦法進入城裡正式工廠的,可不就削尖了腦袋往裡頭鑽,這種好事從來都是關係戶優先。
當一個企業里充斥著磨洋工的關係戶,那就註定遲早要倒閉。
談家明也沒再多說這些,反正他就一臨時工,真倒了無非是他再回來種地。
他大跨步進來,幫著扶談禮泡腳。
沈南星則在給談家悅扎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