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媳婦高紅霞甩臉子,說這幾天走到哪兒都是在說小南考了狀元的。
還說家屬院的人,平常眼紅她,但是礙於沈成山的職位也沒人說到她面前,現在可不一樣了,一個個的都要為小南打抱不平,說她這個後媽刻薄,不容人。
高紅霞很不高興。
沈成山還說了媳婦兩句,叫她把面子功夫得做到,小南考了省狀元肯定要去京市上大學,以後也是有大出息的,跟她搞好關係沒壞處。
和高紅霞生的兒子沈顯凱今年也12歲,要上初中了,以後說不定還要這個姐姐幫襯。
沈成山這頭才說完媳婦,就接到弟弟沈群山的電話。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會這樣?
電話里,弟弟催促著叫沈成山趕緊回去,爹屍骨未寒,村里就要把他們趕出去。
這個弟弟一向老實木訥,心裡沒成算,家裡出了這麼多的大事,他可不就像沒頭蒼蠅似的。
掛了電話,沈成山也不敢耽擱,就跟廠里請假回村,不僅如此,還要把高紅霞和孩子都帶上。
他爹沈有糧死了,兒媳婦孫子孫女都不回來過事,到哪兒都說不過去的。
從省城到南明縣,距離並沒有太遠,但等火車,來迴轉車也要耽擱時間。
要坐火車從省城到慶市,慢車走走停停,還要給快車讓路,大概要10個小時,到了慶市再等幾個小時,再搭經過南明縣的過路車,到南明縣火車站下車。
從出發到回家,折騰了一天多的時間。
高紅霞抱怨個不停,臨時趕車,又是這種過路車,臥鋪票都沒買到,車廂里還有人帶雞鴨鵝上火車的,大夏天的人身上也都是汗味,腳臭味……
兒子沈顯凱正是愛鬧愛玩的年級,倒是不覺得火車條件差,只高興地到處看,纏著爸媽給買東西吃。
沈文慧也嫌棄,但從小被她媽教導著,不會把嫌棄寫在臉上,只是明顯臉色發白,精神萎靡,卻還強撐著的樣子,看著著實楚楚可憐,如果擱在以往繼父早就要關心兩句,可今天繼父壓根沒看她一眼,還有些不耐煩。
說起來,沈成山已經好些年沒回過村里了。
在小南外公出事之前,他每年都要回老家一趟,為啥呢,因為他娶了秦菘藍,秦家大小姐。
帶著秦菘藍回村,這是衣錦還鄉,其實是帶著某種炫耀的心理。
之後秦家出事,時局不穩,他自己也要蜷著做人,送女兒沈南星回老家之後,他就一直沒回去過。
這事兒他跟他媽韓金花商量過,這種時候必須要低調,他媽比他更懂。
他在廠里低調,他媽在村里也低調,不光是低調,還賣慘,借著把沈南星送回老家的機會賣慘。
村里人想著,秦家都出事了,那肯定也要連累到沈成山這個女婿呀,他在省城的日子必然也是不好過的。
反正就這麼的,兩頭瞞,再加上他長時間不回老家,久而久之的,村里人提起他就是在省城機械廠上班,壓根沒人知道,他的職位已經越來越高。
這些年,廠里其他幹部哪個不是拖家帶口的,被老家、岳家等等的親戚或是鄉鄰各種糾纏,走後門,人情往來纏著他們,有時候不犯錯誤都不行,身後一堆人呢,推著叫你犯錯誤。
你不犯錯誤,他們怎麼沾光?
只有沈成山,身後幾乎沒有任何拖累。
這也是為何在清算的時候,廠里那麼多領導倒台,只有他,依舊穩步上升,還被委以重任。
這次出國,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這個副廠長,距離廠長只差一步。
這最後一步,已經不是他自身的問題了,而是要往上尋求支持,比如,沙領導。
在這個關鍵時刻,家裡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
沈成山比誰都清楚,如果弟弟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個家庭就會是他最大的污點。
競爭對手只要把他家裡這情況給搬出來,那他就會徹底喪失廠長的競爭資格。
家裡母親弟弟妹妹都坐牢,妹夫還挨槍子,這樣的一個人,誰敢把他放在重要的工作崗位上?
電話里,弟弟根本說不清楚情況。
沈成山心裡非常焦躁,這一路上都在想著應對之策。
到了縣城,沈成山拿著工作證和介紹信,先到招待所開房間,讓高紅霞和倆孩子住進去,他得先打聽一下情況,不能就這麼貿然回村。
沈成山沒想到,在招待所竟然碰到了王文昌,京市醫學院的校長。
當然了,他認識王文昌,王文昌恐怕不記得他。不是一個圈子裡的,更不是一個級別的。
他之所以知道王文昌,還是因為出國之前,帶隊的是省里沙領導,到京市的時候,專門請了王文昌吃飯,還帶了他和幾個心腹陪同。
沙領導在豐省是一把手數得著的人物,職級上跟王文昌同級,但沙領導絕對是手握地方實權,王文昌只是個大學校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