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不大,格局卻方正,只有簡單的幾樣陳設,臨窗的一面靠著一張書案,案上疊滿了厚厚的兩沓卷宗。
旁邊有對太師椅和書櫥,再後面便是一扇半人高的屏風,依稀還能見到屏風後的羅漢榻,僅此而已。
在見到屏風上還隨意搭了件天青色的道袍,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幾日他一直是在那張羅漢塌上就寢的。
他那麼高的人,腿能伸得直嗎?她怔怔地想。
他生起爐子,正打算沏茶,她卻讓綺蘿遞上一小籃的荔枝道,「天氣熱,還是吃點荔枝吧,用冰湃過的,冰冰涼涼更解暑。」
「好。」他的眼神像是黏在她身上。
新婚小別,他才知道自己已習慣聞著她的味道入眠,衙署里的羅漢塌硬梆梆的,只有梨花木的香氣。
他幾夜裡都沒睡好,加上近來的連軸轉,筋骨都是酸乏的。
直到在這刻見到她,疲憊的精神也瞬間得到了緩解。
綺蘿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流連了一會,知道自己這會不適合在他們跟前點眼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阮音被他看得臉頰一熱,這才說,「是母親讓我拿些過來給你吃的,她是關心你。」
原來如此。
他的眼神登時黯了下來,捲起袖子洗淨了手,這才剝起荔枝殼來。
阮音並未覺察到他情緒的變化,目光在屋內睃了一圈道,「夜裡可有蚊子?我帶了艾條,要是有蚊蟲可以熏一熏,還有這兩件換洗的衣物也給你拿來了,以備不時之需。」
她說著將手中的包袱解開了,捧著衣物和艾條道,「這些要放哪裡?」
「落了夜是有些蚊蟲,」他騰不出手,便指著屏風道,「你先放屏風後那張榻上吧,晚些我再自己弄。」
她便走了過去,將衣物擱在榻沿上。
榻上拾掇得十分整潔,被子疊成方正的形狀,上面疊著枕頭。
奇怪的是,枕頭底下露出了一抹丁香色,看那面料和顏色,應當是女子之物。
她腦中霎時嗡了一聲。
她屏住呼吸,一點點抽出了那抹顏色。
直到那條手帕完完整整地呈現在她眼前,她卻看傻了眼。
手帕的角落繡著一株紫藤,深淺不一的紫色密密匝匝地垂了下來,針腳精細,頗為巧思。
卻不是她的帕子。
她的手輕顫了一下,回過頭,他已站在屏風邊上,白皙的臉上罕見地露出可疑的薄緋。
她抓住了帕子,腦子一片空白。
他開口解釋道,「對不起,妤娘,我……我不該對你隱瞞。」
她只看見他翕動的嘴,卻自嘲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