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歲道:「那些傀屍被豢養在棄顱池底,少說也有十年八載,我重生還不到一年,要怎麼指使傀屍攻城?」
南宮射不依不饒:「是嗎?那你殺死喻平安之後,天命笏為何也消失不見,你說你重生不到一年,如何證明?誰能擔保?」
宮無歲正要說話,沈奉君就已經先開了口:「我擔保。」
南宮射一噎:「有闕主擔保是好,可我記得當年稚君在護生寺自刎之後,屍首是由仙陵收殮,如今他突然死而復生,還帶了這麼大一堆麻煩回來,仙陵恐怕也脫不了干係。」
「你說什麼?」柳恨劍本來已經自顧自入了座,就等著宮無歲自己把事情說清楚,誰知茶水已經送到嘴邊,卻忽然聽到這種話,頓時搶過話頭,臉色陰沉道,「你想含沙射影什麼?」
「事實而已,什麼叫含沙射影?身正不怕影子歪,仙陵要是清清白白,湘君又何必這樣疾言厲色?」
「啪——」茶盞落到桌上,發出一聲碰響,殿中諸人頓感不妙。
仙陵是正道棟樑不假,可自從孟知還去世,柳恨劍繼任後,誰不知道這位仙陵掌門表面維持仙風道骨,但實際上脾氣極差,一言不合就要陰陽怪氣。
「哈,」柳恨劍還是一貫喜歡冷笑,說話還是那麼刻薄,「仙陵要是不清白,昨晚上就不會自守城北,替你們這些無能之輩擋下大部分傀屍。」
「你——」
他半點面子都不給,一旁的慕慈心見勢要吵起來,立馬勸道:「湘君有話好說,何必傷了和氣……」
「天命笏的確是喻求瑕親自交給宮無歲,難道就不會被別人奪去嗎?在座各位都是活了幾十上百年的人,連這點事都想不明白?」
有年長者被他這麼一刺,也不悅起來:「你師尊在世時對我們都禮敬有加,你一個小輩,竟敢這麼和長輩說話?」
柳恨劍不置可否:「你們可以隨口污衊仙陵,我作為掌門,自然是要為門派聲明辯護,憑什麼要求我以禮相待?」
老頭一聽果然氣急敗壞,張口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闕主未死,你卻繼任,誰知道你這個掌門是怎麼來的?」
他話說到一半就已經察覺不妥,但為了聲勢還是硬生生說完了,連越非臣都有些無力地扶住臉,默默嘆了口氣。
宮無歲聽著他們你來我往,話題居然又拐到危險的地方,柳恨劍一恨人夸沈奉君比他厲害,二恨人說他掌門之位來路不正,如今被人當面挑開,柳恨劍勃然大怒勢不可免,說不定還會遷怒他和沈奉君。
「掌門繼位,名正言順,無知者,慎言。」一直沉默的沈奉君突然開口。
這回柳恨劍臉上半點笑意也沒了,眉頭皺著,那張柔美的面容此刻陰沉無比,山雨欲來。
宮無歲下意識看過去,卻正對上柳恨劍恨恨的目光,他把宮無歲和沈奉君挨個瞪了一遍,像是在說「你們給我等著」,但最後卻收回目光,維持住仙陵掌門該有的體面。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方才出聲的老頭:「田長老說這種話,是在故意挑撥離間嗎?」
既然撕破了臉,就沒有體面可言,那田長老乾脆豁出去:「挑撥離間?誰不知道你嫉恨闕主,繼任掌門後整日作威作福,人盡皆知的事,難道還要我來挑撥離間嗎?你什麼時候把他當過師弟?如今闕主與稚君勾連,遭人非議,聲名狼藉,你心裡不知怎麼高興,又何必惺惺作態,裝出一副同門情深的模樣?」
前塵總是相似,當初宮無歲為了噁心柳恨劍,沒少拿這事來戳他,可如今柳恨劍每每與人不睦,這件事就會被拿出來翻炒。
孟知還已死,誰也不知道他當初到底屬意誰當掌門,這事難以蓋棺定論,故而即便沈奉君為柳恨劍說話,證明他名正言順,但總有人或心氣不平,或看不過,甚至有人打著為闕主鳴不平的幌子,試圖挑撥離間。
宮無歲心疼沈奉君被夾在中間當槍使的同時,對柳恨劍也生出一絲微妙的同情來。
算了,下次吵架的時候就不提這茬,提點別的。
「是,我就是討厭他們,我就是要借掌門之位作威作福,就是喜歡看他們聲名狼藉,」柳恨劍竟然大方承認了,宮無歲一怔,剛才那點同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又聽柳恨劍道,「但他們都是我仙陵的人,我柳恨劍想怎麼欺侮折辱都名正言順……打狗也得看主人,你們又算什麼東西?」
他毫不掩飾對宮無歲和沈奉君的厭惡,但語意之中卻表明了回護之意,就算是他柳恨劍討厭的人,別人也沒資格欺負!
簡直狂妄至極!
柳恨劍冷著臉說完,不痛不癢地撣了撣衣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們既然疑心仙陵不清不白,又何必求我們出力共抗天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