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是八點到的,一來先是驚訝家裡怎麼多了個人,然後便利索地把家裡收拾了個乾淨。
左星凝就是這個時候黏上去的,她人乖嘴甜,一來二去,就把陳姨的家底聊了個底朝天。
陳姨說,她已經在楚時音這做了五年,以前楚時音工作忙,總是東南西北地跑,她的工作清閒,便兼做兩家,在今年年初才辭去了另一家的工作,以便更好地照顧即將升到高三的女兒。
提到女兒,話匣子立刻被打開,無須左星凝再多說什麼,陳姨滔滔不絕從女兒幼兒園的「乾飯佳兵」談到高二下學期進步的名次,話里話外全是驕傲,左星凝十分捧場地應著,餘光卻注意到,楚時音不知什麼時候從書房出來了。
她兩手抱胸倚著門框,下巴收著,陽光透過落地窗傾灑進來,趴在她腳下,距離很近,卻就是差那麼一步落不到她身上。
就好像她們聊的話題也是那陽光,字字是家常,句句與她無關。
彼時,左星凝還沒有想到這麼深,直到很久之後,在某個相似的午後,她不期然回憶起了此刻的楚時音,也終於知道該用怎樣的詞彙來形容——
一艘孤舟。
一艘,沒有終點的孤舟。
第06章 吃藥
不知是因為白天貪涼吃了雪糕,還是淋的那場磨人的雨後勁未消,總之,「膽大包天」的左星凝在半夜失了氣焰,燃起了別的東西。
她又發燒了。
這次的燒灼感比哪一次都要強烈,像是跌進了火爐亦或是岩漿,骨頭縫裡都透著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身體裡的水分榨乾。
喉嚨幹得快要冒煙,左星凝顫抖著翻身,伸長手臂去夠放在床頭矮柜上的水。
拿到了。
來不及欣喜,下一秒,身子忽然一軟,手臂脫力,玻璃水杯噹啷一聲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隔壁房間,正在假寐的團團嚇得四處亂竄,慌慌張張躲在窗簾後面,眼瞳放大,滿是警惕。
楚時音嘆了口氣,掀開被子下床。
扭開客臥的門,一室黑暗裡,只有床頭的夜燈亮著暖黃的球形的光,像一個罩子,把左星凝圈在裡面。
她穿著一身白色睡裙,蹲在地上,聽到開門的聲音抬起頭,蒼白的小臉上掛著兩顆要掉不掉的淚,和手心捧著的東西一同折射著亮亮的光。
打開燈,楚時音看清了那東西——玻璃碎片。
碎片泡在淺淺一層水裡,連著垂落的裙角,剛剛發生了什麼,並不難猜。
「燈也不開,傷到了怎麼辦?」
楚時音走過去,雙手撐在膝上,彎腰看著她。左星凝臉上慢半拍地呈現出火燒雲的色澤,她張了張嘴,乾澀的聲帶卻只發出了幾個細小的破碎音節,不足以傳進任何人耳中。
「燒暈了?」
見她不說話,楚時音往前傾了傾身子,皮膚下透出的淡藍色血管,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在跳動。
好香,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