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每日清早醒來,廣場上的嘈雜聲便進入耳朵。
簇地比羽邑嘈雜且髒亂,也更具有蓬勃的生命力。
羽邑像一位努力維持體面的安靜老者,簇地像恣意妄為的年輕人,而且這個年輕人手執利器,危險又可怖。
青南梳發、結髻,在髮髻上別一支玉簪,它的造型似三叉器物,其實仿自禽鳥,接著在髮髻上插一把玉梳,玉簪和玉梳呈參差之狀。
這是件青玉梳,材質較差,不如之前那把白玉梳無瑕又溫潤。
白玉梳早就贈予玄暘,玄暘離開羽邑,也將它帶走。
初春,天空純淨如洗,羽邑的神樹高聳入雲,枝椏仿佛已碰觸到天際,神樹下自發聚集一大群人,他們之中有來自羽邑的居民,來自埠尾的匠人,來自舒塘的漁人,來自鹿畔的獵人,他們都是為了修築城牆而聚集在一起,此時也都是為了送別一人而來到城門外,神樹下。
玄暘與這些共同勞作過的朋友互相擁抱,道別。
大人們喜歡他,就連孩子們都為他的離去而不舍。
多麼奇怪,這人只在羽邑住了一個冬季,卻仿佛住了大半輩子,擁有一大群熱情的鄰里。
青南佇立下高大的神樹下,聽著人們與玄暘的道別聲,還有樹葉瀟瀟的聲音,他和玄暘在今晨已經道別,此時無需言語。
熟悉的岱夷斗篷,熟悉的笑臉,深邃的眼眸,青南見到他朝眾人用力揮手,對自己點了下頭,然後漸漸消逝在那條彎彎曲曲,延伸至林谷的山道。
玄暘頎長的身影很快遠去,他輕裝上路,帶著不多的行囊,推謝眾人的饋贈,他將大部分物品棄下,毫不迷戀,獨身消失在林霧之中。
那時山花燦爛,開滿徑道和枝頭。
青南拂去情緒,熟練地整理髮飾,又將羽冠戴上,系好冠帶,罩上面具,唯有這樣,他才是青宮之覡。
「是我,覡鷺起身了嗎?」
門外傳來少年的聲音,是青露。
「何事?」
「簇地執鉞者的侍從剛剛過來,說執鉞者邀覡鷺前往高屋。」
青南不慌不忙整理腰間配飾,眉頭微微皺起。
一個月前,青南受青宮大覡差遣,出使簇地,參加當地的帝君祭典,如今祭典結束,不知執鉞者召見他有什麼事。
高屋是簇地首領(執鉞者)的居所,位於山頂上,那是一座有高大台基的建築,占據聚落的最高處,居高臨下俯視四周。